第40章 休书
琴思盯着秦香栀手上休书,一时有些糊涂,想问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秦香栀垂下眼睛道:“这封休书还未写完,虽还未明说是给谁的,可是,这府中明媒正娶进来的,不就只有那一位吗?”
琴思这才明白过来,松了好大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是我多想了。”
可是秦香栀接下来的话又教她提心吊胆起来:“他若真这么做了,你说这林府会怎样?”
琴思愕然。
两人对视许久,心思是一样的:决不能让这封休书真送到宋浣春手中。
琴思道:“爷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连这么些事也处理不好。这要真给那位下了休书,且不说宰相必不会甘休,圣上也一定会怪罪的。搞不好再丢了官职,这林府就算全完了。”
秦香栀点头道:“你是个聪明的,我也是如此想。只可惜他哪里会处理女人间的这些事情?得想个法子打消了他这念头才是。”
琴思表示赞同,两人且回到小月门中去暗自商议。
原来,林世箜在书房中踱步一宿,最终提笔写下了那封休书。还未写完,聂明湛便将他约了出去,那封墨迹未干的休书,很快便被赶来看望他的秦香栀发现了。
等他再回到书房时,发现桌上的休书不见了。林府中可以任意出入他书房的只有那一人,他便直接来找了秦香栀。
果然,秦香栀正捧着休书,在小院中等他。
林世箜慌忙过去解释道:“这个,不是给你的,是给宋姑娘的。”
秦香栀微笑道:“我知道。”
她眼眶还有些红,笑得很勉强。林世箜打量着她神色,稍微松了口气:“我还未写完呢,快给我,等写完了,我就给宋姑娘拿去。”
他伸手要接过那封红贴,秦香栀不给。
“阿香,你这是?”
秦香栀站起身,睁着酸涩的双眼,炯炯盯着他:“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林世箜愕然:“她不走,你总要受委屈的。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娶她。”
“那你怎么不早些拒绝?现在要休她,你怎么和圣上交待?”
秦香栀虽然面容憔悴,气势可是一点不输。林世箜被她问得苦笑道:“早些时候,我拿什么拒绝?现在是她泼闹在先,倒也还有个休她的理由不是吗?”
秦香栀将休书撕了个粉碎。红色的碎屑洋洋洒洒飘在盖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竟颇有些热闹的气氛。
她冷冷道:“晚了。”
“现在退婚,满京城里只会说你一个堂堂镇国大将军,连家事都管不了,你还有什么能耐、什么名声去夺那皇位?”
林世箜哑口无言。
秦香栀继续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不懂怎么处理女人间的事情,可这事儿说白了还是你闹出来的,你解决不了,想一封休书过关?不可能!宋德只会更快地找上你,圣上会对你心存芥蒂,朝野百官会侧目于你,说不定等不到你称帝那一天,这林府就已经消失了。”
“况且,你信不信,你今天休了宋浣春,也许明天我也活不了。”
“我跟着你回京,不是为了再一次覆灭自己的。”
雪早已停了。融雪的时候儿还比夜里更冷些,落在雪地里的休书纸屑很快被洇湿了,软塌塌陷下去,变成更深的红色。
林世箜转开头,躲过她质问目光,盯着纸屑许久,突然笑了。
秦香栀疑惑:“你笑什么?”
林世箜抬头,碰住她的脸道:“真不愧是林夫人。好,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他黯沉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像看宝一样看着秦香栀的脸:“只是这样,要暂时委屈你了。”
秦香栀握住他冰凉的手,叹气道:“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原也不差这一点。我只怕你脑子一热走错了路,我可就不止受点儿委屈那么简单了。”
劝说成功,她心头终于轻松了些,话也讲得俏皮了三分,搂着林世箜的脖子柔柔一笑,便舍不得再训斥他了。
林世箜正欲再说些什么,琴思忽然匆忙忙跑进小月门,两人赶紧分开了。
琴思假装不在意地咳了一声,禀报道:“宋姑娘来了。”
秦香栀微微皱眉,提醒她道:“吩咐下去,以后府中一律称她为夫人。不必顾忌我。”
琴思讶异:“是。”
说话间,宋浣春的身影已经转过小路,往小月门来了。她今日倒打扮得美艳,一身水红色衣衫佩着满头珠翠,妆容勾人,一点儿看不出昨晚的撒泼样子来。
林世箜对秦香栀道:“你回屋去。”
秦香栀便转身回了,和青岚两个儿扒在窗后看热闹。
她听见林世箜很不爽快地说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来吗?”
宋浣春居然没有发火,她拿出帕子掩嘴,眉目低垂,竟作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来:“爷还说呢,我这不是到处找你不见,听家丁说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呢。”
秦香栀和青岚面面相觑,打了个寒颤。这样柔媚的宋浣春,还是昨晚那个她吗?
青岚结巴道:“她她她这是要做什么?我好怕她突然拿出一把刀去捅林将军啊?”
秦香栀嘘道:“别瞎说。”
林世箜显然也惊了一跳,负手站了一会儿,才想起在小石桌前坐下,尽量平静问道:“找我什么事?”
宋浣春竟可怜兮兮蹭上前,当着一众丫鬟的面,在林世箜脚边跪了下来,手搭上了他的膝盖。
秦香栀吓得将脑袋磕在了窗棂上。
林世箜赶忙站起身,甩开她手道:“这是做什么?成什么样子?快起来!”
宋浣春不起,挪腾着又向他蹭去,偌大的泪珠从妆容精致的眼角滚落,她摇头哽咽道:“爷不原谅我,我就在此长跪不起!昨天是我错了,我不该发那样大的脾气,还请爷千万收回那封休书啊!”
林世箜背对着秦香栀,她看不到他表情,只听到他问:“怎么,你进了我的书房?”语调已是沉得吓人。
宋浣春哭道:“我没有进,是进去洒扫的侍女看见的,回头来告诉了我,我这才到处找爷来着。爷若是真把我休了,我就会变成全京城的笑话,再也没有人敢娶我了!”
她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眼泪将半个帕子都沾透了。青岚恨不得哈哈大笑:“她这是做什么呢!我若是林将军,我就真的休了她,让人都看她笑话去!”
秦香栀又嘘道:“小点声,先别笑。”
两人继续看好戏。
只听林世箜道:“休书已经写好了,专等你回门那天再给你,你看怎样?”
宋浣春大惊,一脸慌张,跪坐在地上不住摇头,扒着林世箜的衣裳苦苦哀求。
秦香栀惊讶道:“我竟不知他还会这样捉弄人。”
林世箜慢慢拿开她的手,重新坐下,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喝了几口,才慢悠悠道:“你要我不休你,理由呢?”
宋浣春哭道:“我再也不来闹事了,一定紧守本分,做好这林府的夫人!”
林世箜冷笑道:“你若想留下也可。如你所愿,你作为林夫人,不管在府内府外,你该有的都会有,一分也少不了你的。这府里的事,琴思会帮着你料理,你也可劳心劳力。”
宋浣春脸上有了一丝喜色。但林世箜接下来的话,又使她刚刚扯起的一点笑意荡然无存。
“但是,我和你的夫妻名分,只能是有名无实,你明白吗?”
宋浣春的脸色渐渐收敛,仿佛方才的痛哭流涕都是做戏般,她脸颊微动,竟显得有些狰狞。
她扶着玉翠的手站起身,声音冰得像是在雪水里浸泡过:“好。”
说完这一个字,回身便走。水红衫子被雪水浸湿,显出沉重的殷红色。她竟走得极稳,高耸发髻上钗环响动,竟没有丝毫慌乱。
林世箜站起身,回了屋中。
屋内炭火噼啪,秦香栀抱着手炉,笑吟吟看着他,很是满意。
“你都看见了?”
林世箜接过青岚手中热茶,叹了口气。
“当然,可真是一场好戏呢。这样一来,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能暂时安生几天了。不过,那东西原本应该属于我,就暂且借她玩玩吧。以后还得是我的。”
林世箜走过去,将手放在暖炉旁暖热了,才去拉她的手:“夫人原来这样有野心。”
秦香栀伸出手指在他胸口一点:“那林将军的野心呢?该怎么说?”
林世箜抓过她手指吻了吻:“自然是该对宋德动手了。今日聂明湛来告诉我,我们费了好大心思才请到的一个人,已经到了京城。”
秦香栀挑眉:“邱念慈?”
林世箜点头:“正是。此人隐居多年,能请动他出山实属不易,更是搅动风云的一把好手。我若要成事,非他相助不可。夫人且再等等,你要的东西,左不过两三年,便能到手了。”
秦香栀不悦:“若你所说的东西是指林府主母的位子,那可太久了。”
林世箜摇头轻笑。
“怎么可能,我说的当然是后位啊,我的夫人。不过,眼下宋德倒台已是指日可待,还先委屈夫人做一回这小小林府的主人了。”
秦香栀推他道:“怎么回了京城,就这样油嘴滑舌起来。”
林世箜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等来年春天,林府的主母必然就是你了,夫人要不要考虑给我生个小娃娃?以后咱家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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