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叛
秦香栀怀孕后,林世箜先是开心了一阵,随后便常常愁眉不展,可当着秦香栀的面儿又什么都不表露出来。
秦香栀心里却和明镜似的。他是怕他日起兵,会与她们母子二人有所冲突。但若是为了这个就放弃大业,那就更糟了。
为此,她本想和林世箜好好谈一谈,却不料这之前便出事了。
那天她抚摸着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和青岚说笑着,突然外头一阵吵嚷,琴思跑进来吓得不行:“夫人,京城那边来了人,说是要捉拿我们呢!”
秦香栀大惊,抠着桌边站起,青岚唰地地拔出了墙上宝刀,敲了一下桌子道:“谁敢!”
外头侍女们哭闹成一团,秦香栀忙走了出去。
看打扮,这群人果然是从京城来的,大马金刀杵在院子里,将她们栽种的花儿都踩倒了。为首的那人执刀向前抱拳道:“夫人,得罪了。我们奉了御命,来捉拿林府诸人归京。”
秦香栀不动声色道:“敢问一句,我们可是犯了什么事,竟要御命捉拿?”
那位刑狱司使阴森森道:“夫人莫要和我们耍嘴皮子。”喝一声“拿下”,众手下便要上前。
青岚拦在秦香栀身前,刹那间便将刀尖对准了刑狱司使的喉咙,与诸人对峙起来。
刑狱司使伸手去推那刀尖,冷笑道:“你们这是要反呐。圣上有旨,如若反抗,就地格杀!”
秦香栀已经,他挥刀便砍,青岚勉强挡开,两人过了两三招后,他突然发力,青岚的刀便被斩落在地,眼看那刀锋离青岚越来越近,青岚还未来得及惊呼,那刀便被挡下了。
林世箜突然从背后逼近刑狱司使,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拿一个小姑娘做对手,你就这点本事?”
他语气脸色皆阴沉至极。刑狱司使冒了冷汗出来,咬牙道:“一起上!”
众人群起围攻林世箜,数十道刀光剑影唬得那些个趴在墙头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
秦香栀赶紧扶起跌坐在一旁的青岚,青岚还不忘拖着那把刀,回了屋子。
琴思哭道:“这可怎么办呐,我们在这通州老老实实过日子,又没招惹谁,为什么圣上要追到这里来杀我们?”
青岚气呼呼道:“呸,那个小圣上,自己没本事,难道还不许别人有本事咯?”
琴思听不懂,呆呆看着她,外头声响吓得她直哆嗦。
秦香栀倒是冷静,似是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她安慰琴思道:“没事的,你要相信林将军。”
琴思更不明白了:“爷已经被革职了,哪来的林将军?”
秦香栀喝口茶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过不多久,外头声响停止,林世箜走近前来,隔在门外道:“夫人,看来我得去京城一趟了。白庭舟马上回来,教他在这儿陪着你们吧。你一定要等我。”
秦香栀微笑道:“等你完事,我这孩子也该出生了罢。”
林世箜满是戾气的眉目柔和下来:“要不了那么久的。”
两人还有许多话想对彼此说,可是在这紧要关头,最后只是互相道了“珍重”。
她在屋内听到林世箜打马走了。琴思不明所以,青岚却捏着她的手,分明看到了她强忍微笑时满眼的泪水。
到了下午,白庭舟果然冲进了院子。许久未见,他又长高了许多,少年模样逐渐褪去,显然已是个稳重许多的青年。
青岚一直在等在院子里,是第一个看见他的,奔过去便亲了他脸颊一口,白庭舟连耳朵尖都红了,训斥道:“怎么越来越胡闹了。”
青岚笑嘻嘻挂上他的脖子撒娇道:“庭舟哥哥,我跟你说,你教的那几招还真管用,我今天还保护了我阿姐呢!”
白庭舟将她从脖子上扫下去道:“胡闹,你那花拳绣腿还敢鸡蛋碰石头?你阿姐自有姐夫呢,我不在,你应该先保护好你自己才是。”
青岚嘟着嘴,像只章鱼又挂上去,秦香栀掀了半边帘子招呼道:“你们俩快过来,站在门口等人来围观吗?”
白庭舟并不进去,站在门边道:“阿姐,林将军吩咐了,教我带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小圣上很快便会知道他们没有得手,会再次派人前来。下一次也许就是刺客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到綦镇去吧,那里有我们的人马。”
秦香栀点头道:“我知道,他之前就叮嘱过我。琴思,收拾好了吗?”
琴思慌张应道:“好了。可是夫人,这么多书和瓷器,真的都不带走吗?这些可都是很珍贵的呀。”
秦香栀道:“不打紧,收拾一些衣物细软即可。那些东西丢不了,迟早会再回到我们手上的。”
青岚大力点头。
琴思只得听从。林府剩下的诸人皆被留下了,秦香栀叮嘱他们继续好生过日子即可,只要她不在,便不会有人来找这些家仆的麻烦。
白庭舟已在院门外备好马车。秦香栀带着青岚琴思上了车,白庭舟策马在旁,几人一路向綦镇而去。
林世箜将白庭舟从边境带来的人马留了一小部分在綦镇保护秦香栀,另有十万大军在通州集结了三天,便竖起玄色赤鹰旗向京城而去。
秦方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他得知擒拿林秦二人失败的消息刚刚过去了三个时辰。
“岂有此理!”
年轻的皇帝声嘶力竭地呼喊,当即下令杖杀了近在眼前的几名宫人出气。
旁人皆不敢求饶出声。谁都知道,自从杀了宰相宋德又贬谪了林世箜,小圣上的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行为越发激荡荒唐了。
他常常作出疯子一般的举动,比如撕扯奏折,火烧御花园等,安静的时候便常常倒在金玉椅上喃喃自语:“不是朕的错……不是朕的错……林卿啊,你明知道朕是听信了宋德的胡言才加害于你,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朕?”
“朕本想和你们一起拯救这大安,可是朕只是犯了个小错,你为什么就忍心背叛朕?”
“听说你曾和朕的母亲有些过节,一定是因为这样,你才要故意报复朕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哈哈大笑着,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骂自己是个失败的废物。
秦方箨身旁的宫人只是低眉顺眼,默立无声,也没人来关心他被碎片割破的手指。秦方箨最后颓然坐在墀阶上,红着眼望着空荡荡的朝堂,金色的幡布从金碧辉煌的藻井上垂下,随着穿堂风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秦方箨盯着那摇摆的幡布看了许久,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好,我等着你来。”
林世箜的大军过了六个州府,一路竟如过无人之境,守城军无一反抗。
他不明白秦方箨这是什么意思,仔细观察诸州管事,他们只是惴惴不安下令通行,甚至帮助补给,只说是小圣上的意思,教他们不得与林军起战。
很快,林军反了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大安。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看着玄色赤鹰旗的目光皆是恐惧中带了点希冀,似是渴求着这只大军能为他们带来点什么。
林世箜很明白他们的心思。他们从自己身上嗅到了不同于末路王朝腐朽气息的新气味儿,才紧紧用目光追随。
他毫无歉意地想:“对不住了,小圣上。”
半个月后,林军逼近了京城。
京城守军早已被聂明湛策反,大家怀着各州士兵百姓同样的心思,为林军打开了城门。
号角长鸣的锐响和铁骑进城的声响从朱城门刹那间穿透了重重宫城,彻底惊醒了尚在半梦半醒间尖叫的秦方箨。
他披衣冲到高楼处,耳边飞檐铃响好似仙乐,眼中却透过皇城宫墙中处处缭绕的香雾,看到了玄甲白马的那人,正执着长刀,发号施令,无数骑兵、步兵和弓兵,快速而精准地占据了皇城中每一个角落。
彼时正是深夜,丑时三刻,大安王朝光瑞六年四月,正是春日好时候。
高楼月明,疏星映着火光,照亮了秦方箨无悲无喜挂着泪痕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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