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所以说啊,乡下待不得了,我们只能撤回来了。”
隼良没把叹气的声音收到话筒里。
文兄许久没有回答了,他都有点担心信号断了。他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确认是在通话中。
“恩。我听着呢。”
文兄说。
“你那边呢?治疗还行吗?有没有把你的中二病治好啊?”
“……还好吧。”
……他居然说还好吧?
看来真是是够呛。
“总之,我今天也可以回来了。叫哲哥听电话吧,我帮他买一波菜,晚上补一顿。”哦,那天走得太急,他没有吃上哲哥的亲传料理。隼良放下手机,把它交给宏哲。宏哲用腋下支撑着拐杖,用另一只手接过手机,拧出一个笑容:“早上好呀。”
然后他就开始交待菜名了。
文兄估计会被痛宰一笔吧。想象起他在菜场里逡巡的画面了。
两个人站在公交站台下,早就已经看不到别墅了。今年走得早啊。打碎的窗台什么的只是稍微打扫了一下,都没有补上……
杨隼良抬起头。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还带着那场几乎无休无止的暴风雪的些许余韵。
感时伤怀什么的,可以先停一下了。他突出一口白气,循着无形的风、缓缓上升。这里或许很适合切入一个俯拍镜头。
夏雨凝从公交车上下来,慢慢跑来:“发生什么了吗?”
两个人用不同的神态笑着回应了一下。“没有什么事啦”“怎么可能出事呢,你好烦啊”这样的感觉吧。
“晚饭做四个人的吧。瞒不住了,要告诉她一点东西了。”
“……”纪宏哲把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一寸,犹豫了一下,“这样好吗?”还是问了。
“没什么好不好的。”
隼良说。夏雨凝还是下来了,走到他们旁边。宏哲也交待完了:“那,晚上见。”
“晚上见。”
“文兄……你好像很累啊。”
“……”
陈赞文不说话。话筒的那边什么信息都传不出来。他是在整理行李?他是走在医院安静的走廊上?他是和他们一样,即将坐上一辆公交车?
“还好吧。我还行。”
“我们也是。好了,详细的事情等我们回去再说。”隼良弯下腰。
“好的。”
挂掉电话。
厚厚的积雪,好像走起来都困难。
“我们走吧。”
拐杖拄在深深的雪里。
深深的积雪……从今往后,这里会怎样呢?小教室,会关闭多长时间呢?碎裂的窗台,还会有多少人踏着它走进别墅,拿走更多的东西呢?
他们期待着改变、渴望着改变,并且伸出双手去——但是最后,什么都不在并且不剩下了。
穆兴海和尤静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有是否会重新踏足于此地呢?
重新回到那间教室,看到孩子们的表情?
他们中的有些,真的期待着——
真的期待着。
但是,但是、无论何时都回应期待这种话,只存在于……
不甘、失望、惆怅和迷离。混在水蒸气里。老先生叼着一只香烟,坐在驾驶座,不紧不慢。
“走吧。”
他们走向公交车。
太刀太长了。通道又狭窄。只会对尤静有利。太刀虽强,真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吗?太刀只能刺,伤口也确实是刺伤,但是那伤口那么细那么深那么快,真的是刀尖所为吗?太刀为什么能够在这种时候飒爽登场呢?
夏雨凝,她又会基本的急救,身手又不错(如果哲哥说的属实的话)。她是他们所需要的强援吗?还是即将烧身的火?
隼良打开车窗。寒冷的风。也像是一百把匕首,顺着风——
被她回收的棋子,又有什么用处呢?
隼良想不明白。
而似乎每一步都更向沼泽深处。
“那个……”
哲哥居然开始搭话。隼良立刻全开看戏模式,把加点都放到毒舌和吐槽上。正好,自己位置隔着他们一个身位。
“那个时候……”说了六个字,宏哲才敢抬起一点头。
“你不怕吗?”
他看向夏雨凝。果然,她也看向自己。一瞬间,目光对视。
清澄如——明澈如——
纪宏哲收回目光。
啊,父亲的戒指还在自己手上。
公交车在土路上行进。
“那时候很危险吧……”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它们啦。”
夏雨凝靠向背后的椅背。硬座。勾勒出富饶的身段。
“你们也知道什么吧。关于那些家伙。”
隼良的表情就很玩味。
哲哥这一波操作还行。要是以把妹来说不及格,但是如果能问出情报……
“你是为了从我们这里获取情报才……接近过来的吗?”
直球。
哲哥低着头。回答地很快。语速也很快。急促地像是——
他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中间,前面可以一直看到车头的防风玻璃。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夏雨凝看向隼良。
眼睛还是。
可恶。杨隼良看向窗外。宏哲的目光从下方抬起,移动到隼良那边。
“那样的话,我还是……”
“不,既然你也知道什么的话,那还是交换一下情报好了。”
啊,又是那样的傻笑。
隼良和宏哲同时别开目光。分别向着窗外和前方。
雪已经停了。消融了不少。警察叔叔们当时强行闯过时的车辙还在。
司机老爷爷叼着烟。
哎呀。社交真难。和女性交流真难。和别人交流真难。和自己交流真难。
至少,宏哲和隼良这一刻是这么想的。
“哎呀……哎呀。”
文兄伸了个懒腰。凌川的街头。菜场。人流比平时要少,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但是他很少来菜场啦,所以还是觉得很新鲜。
是他的衣着风格,黑色的外套、特制的暗袋,暗袋里的马首棋子。
好了,男子高中生要开始买菜了。世界不光只有学习、恋爱和玩,对吧。
陈赞文把双手插进口袋。编织的购物篮挂在臂弯里。
真想要那里是个女孩子的手啊。
陈赞文微微一笑。走进菜市场。人和人交谈、讲价的声音,好像坐在黄包车上,慢悠悠慢悠悠地传进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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