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对对鸳鸯水上漂 人家都说咱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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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对对鸳鸯水上漂 人家都说咱俩好

  中秋节的晚上,一轮明月在灯海的背景上慢慢升起。这里的暑热并没有退却,楼房依然像蒸笼一样炙烤着人们,谁都不愿意待在房间里热烘烘汗津津地蒸桑拿。人们三三两两来到户外散步。秦海浪和江静月也不例外,他俩相跟着来到香蜜湖畔,在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

    

    恬静的香蜜湖,被一幢幢风格各异的豪宅别墅围拢,人们都是冲着这里优美舒适的自然环境而不惜万金来购置豪宅别墅的。香蜜湖度假村更是美轮美奂、风姿绰约,一度风靡深港两地,成为深圳人和来此地旅游者经常光顾的地方。中西合璧的园林式建筑和德式的花街以及法式的古堡,分别坐落在鲜花和树木丛中。垂柳在潮湿的热风中摆弄着轻盈的舞姿,不时伸出芊芊细手,或为你梳头捋发,或为你抚背揉肩。碧池含荷,绿波映月,空气清爽,棕椰摇曳,处处呈现出一派风景如画的南国景致。这里虽说是风情万种,却没有引起秦海浪的丝毫兴趣,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遥远的陕北黄土高原,那里才是他真正魂牵梦绕的地方。

    

    “这要在我的家乡,应该穿长衫和外套了。”秦海浪望着静静的湖面自言自语地说。

    

    “看来你是想家了。”江静月深情地望着他。

    

    秦海浪慢慢抬起头来,望着皎洁的明月,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就是十年,家乡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该回去看看了。”

    

    说心里话,最近,不知为什么他老想回家,老想见父母。迟疑片刻,他说:“等我把下周的工作安排好就动身。我已想了很久,这次回去打算办两件事:一是了却父辈的心愿,把老老爷爷的遗骨从内蒙古草原上搬回来。二是……跟她离婚。”

    

    “你把公司的越野车开上,在财务部带点现金,这些我已做了安排。”江静月的这个举动让秦海浪很感动。秦海浪深情地望着江静月,从心底感激她的善解人意。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能真正读懂他。见他不吭声,她把话题又转到第二件事上,这才是她最为关心的事情,“至于说……跟她离婚……怕没那么简单吧?”

    

    “这有什么复杂的,我离开她这么多年,就是有感情怕也淡了,更何况本来就没感情。”

    

    “我想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跟她……到底有没有……”江静月直视着他的眼睛。

    

    “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洞房花烛夜,一对青年男女,睡在一起,而且是合法夫妻,能不……”江静月怕他不高兴,把后半截话咽进肚子,换了一种口气接着说,“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必须给我说实话。”

    

    秦海浪并没有回避江静月犀利的目光,也没有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说:“我也最后一次告诉你,之所以什么也没发生,是因为我不爱她。”他注视着江静月的目光,接着说,“发生在我家乡的事情你不清楚,但咱俩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到目前为止,你我之间没越雷池半步。”

    

    “你是不是想说,你也不爱我。”

    

    “你错了,恰恰相反,正因为爱你,才……”他认真地说,“既然爱你,就要对你负责,不到结婚的那一天,我不会……有非分之想,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

    

    江静月走近秦海浪,绵软修长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一阵晚风吹来,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他若有所思,接着说:“这些年,我跟你摸爬滚打,你应该最了解我。”

    

    “是的,否则,你我走不到今天。等办完这两件事情,咱俩就结婚,在香蜜湖度假村买一套别墅,风风光光举行一场婚礼,精心打造一个幸福美满的二人世界。我当董事长,你当总经理,咱俩拧成一股绳,好好大干一场。”她很自信地说,“我的这个想法还不错吧?”

    

    秦海浪看着江静月神气的样子,勉强地笑了笑,其实,他是有顾虑的,这次去草原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预测不来。回家乡能否跟叶红英顺利离婚,他心里也没底。十年前,就是在父亲的强逼下跟叶红英结的婚。由于彼此缺乏感情,他才选择了离家出走这个无奈之举。真要离婚,她愿意吗?父母会同意吗?

    

    十年前,秦海浪高考落榜。秦德贵圪蹴在灶火圪,一支接一支抽着闷烟。

    

    说心里话,秦海浪也很心疼父亲,可他实在不想找邻村的那个叶红英,她就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他用乞求的口吻说:“爸,我年龄还小,先别谈结婚的事情行吗?”

    

    秦德贵严厉地说:“不行,这个不能依你。”

    

    “缓两年行吗?”秦海浪苦苦哀求道。

    

    秦德贵也很无奈,祈告说:“咱村跟我同年等岁的,哪个没抱上孙子?而你是高不成低不就,心红格当当的,不知想干什么?”

    

    “我一心想考大学。”

    

    “不是不让你考,已经考了三年。再考下去,不把你考成个疯子,也会把你考成个憨憨。”

    

    “至于吗?考不上,我再当农民也不迟啊。”

    

    “一次两次考不上,说明这条路你娃娃走不通,再走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天底下的路千条万条,条条大路通罗马,你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海浪妈边做家务边打劝:“娃娃,就听你爸一句话吧。你爸也是为了你好。都说人家那女娃娃长得可俊哩,是咱这道川里的人梢子。”

    

    秦德贵瞅了一眼海浪妈,压茬道:“不要扯那么远,不在丑俊上,这门亲事做定了,没商量的余地!”

    

    农历正月初八一大早,父母亲不停地催促,让秦海浪赶紧把新衣服换上。他极不情愿地把这身硬挺挺的蓝色制服换上,左看右看总觉得不自在,可附近十里八乡的新女婿都是这种打扮,他只好委屈自己了。他紧锁眉头、一脸愠色,推着二八型加重自行车,无精打采地走在迎亲的队伍里,硬着头皮来到了叶家坬。

    

    叶家坬看热闹的人垒起一堵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不热闹,婆姨女子的嘴最快,她们边看热闹,边议论着新女婿的丑俊。像麻雀窝里戳了一棍——叽叽喳喳吵成了一片。

    

    秦海浪梗着脖子低着头,心里厌烦透顶。他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那一张张陌生的笑脸,很想撒泼大骂一通,可能怨这些无辜的人吗?那嘹亮刺耳的唢呐声,似万把锥子,直戳他的耳膜。那叮叮咚咚的锣鼓声,像重磅炸弹,轰击着他的心灵……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软弱、最无能的男人,都什么年代了,婚姻大事还由父母做主。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路边的石头上。唉,什么叫行尸走肉,眼下的他就是一具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新媳妇娶回来,客人要坐桌子吃八碗,一对新人要给客人敬喜酒,秦海浪对这些过程没有一点兴趣和感觉,都是人家让他做什么,他就机械地做什么。

    

    总管埋怨道:“平时灵灵的一个娃娃,咋变成了这样?好像一个木头人。”跟前的一个人接住话茬:“就是哩,这娃娃今儿咋瓷不楞腾的。”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一满没看到新女婿的笑脸。”

    

    “新女婿好像有什么心事。”

    

    ……

    

    秦海浪耷拉着眼皮,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在乎这些说法,还有什么用呢?他把自己比作山顶上滚落的一块石头,眼看就要滚到沟底了,只凭耳朵和柴草能把它挂住?滚就滚吧,滚到哪里算哪里。他浑浑噩噩,稀里糊涂,活脱脱一个耍猴人鞭子下任人摆布的猴子,被他并不喜欢的这种习俗折腾了整整一天,天黑前,才履行完待客的全部礼节。

    

    新女婿和新媳妇一前一后走进了洞房,跟两个陌生人乘坐公共汽车一样,谁也不搭理谁。

    

    新媳妇红衣红裤,热烈喜庆,这里都兴这种打扮。她时不时地瞅一眼他,总想寻找机会跟他说话,可他总是摆出一副傲慢、厌烦的神态,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刚开始,她以为他不好意思,当敬酒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感觉到他是有意回避她。她心里很失落、很难受。

    

    叶红英觉得洞房里憋屈、窒息。自从进入洞房,他就和衣躺在了锦花被子上,面朝墙背朝她去睡觉。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拿起笤帚去扫炕。海浪妈赶紧阻止说:“娃娃,今天装新,不能随便动笤帚。”她只好把笤帚放在了前炕上。

    

    她呆若木鸡,眼睛怔怔地盯着地上,发现地上有一些瓜子皮、糖果皮和烟头。她下意识拿起扫帚又去扫地。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一个婆姨提醒说:“今天是你俩大喜的日子,千万不敢动扫帚。”一个中年男人补充道:“今天忌扫,地再脏也不能动扫帚,等明天再扫吧。”她只好无奈地把扫帚立到门背后。

    

    她盘腿坐在炕上,打发着难熬的时光。她把脖颈上的红纱巾解下来,叠好,散开,散开,叠好,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听到他呼呼的鼾声,她直想哭。都说结婚是甜蜜的、美好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从进洞房到现在,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这分明是给她难堪。

    

    炕上整整齐齐叠着四块锦花被子,两块红底的绣着两只翩翩起舞的彩凤;两块绿底的绣着两条吞云吐雾的蛟龙。看到他和衣躺在炕上,她担心他感冒,顺手拉开一块红锦花被,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鼾声戛然而止,他噌地坐起来,把红锦花被子掀到一边,顺手抖乱一块绿锦花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又开始蒙头大睡。

    

    这下,她全明白了,他是有意给她难堪!

    

    她想到硷畔上散散心,可听老年人说,洞房花烛夜新人是不能出洞房的。

    

    夜幕降临了,堂姐夫领着几个能耍的亲戚来闹洞房。

    

    秦海浪一脸疲惫,没好气地说:“我不舒服,闹洞房就免了吧。”姐夫本来就不是亲的,闹也行,不闹也行,只是给他家撑撑门面,没想到他却不领情。亲戚朋友看到他的拉屎眉眼,待也不是走也不是,红火热闹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搞得大家都没面子。

    

    秦海浪的情绪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直接影响到其他人的情绪。见闹洞房的人离开了秦家,看热闹的年轻人有的打着口哨、有的唱着小曲,也陆续离开了秦家。

    

    渐渐散去的人们还在远处纳闷:

    

    “新女婿不知咋了?连洞房也不让闹。”

    

    “好像不情愿这宗婚事。”

    

    “胡说八道,不情愿能结婚吗?”

    

    “听说是父母强逼的。”

    

    ……

    

    秦德贵闯进洞房,不顾一切地破口大骂了一阵儿。儿子像一疙瘩冰凉的石头,没有丝毫反应。他不顾老脸,当着儿媳妇的面,把憋闷的话说完,训斥道:“这娃娃越来越不像话了!做事要前后想一想,人家为咱好才来闹洞房,你反倒把人家撵走,传出去,丢人不。”

    

    红英强装笑颜过来解围:“爸,别说了,海浪今天不舒服。”

    

    秦德贵厉声道:“就是有天大的不舒服,今天的规矩不能倒啊!”

    

    说也罢,骂也罢,秦海浪一声不吭,蒙头睡在被子里,一锥子扎不出一滴黑血,父亲怒气冲冲,摇摇晃晃走出了洞房。秦家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公公走后,叶红英委屈地哭了起来。她觉得,她和他一同走进的不是一个红烛高照的洞房,而是一座冷若冰霜的地狱。这日后的光景可怎么过呀!

    

    叶红英清清楚楚记得,一个月以前,她的母亲就开始不停地安顿:“到了秦家,要听话,千万不敢顶嘴。小两口过光景,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遇到他生气了,你就少说两句,夫妻间没有隔夜的仇。”

    

    叶长青也帮腔:“做女人,一要勤快,二要孝顺,三要听话,四少说话。”

    

    “你爸说的对着哩,进了秦家的门,可不能使性子。遇事往开里想,千万不敢耍糊涂钻牛角。”

    

    叶红英噙着眼泪边哽咽边拉开被子,钻了进去,看着流泪的红蜡烛,她的心都要碎了。她后悔,就不该跟他结婚,就不该走进这个所谓的洞房。父母说的没错,可她又没招惹他。他一个大男人家,为何要耍性子呢?难道他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她边哭,边用被角揩眼泪,心里乱极了,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说心里话,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倔强而有个性的男人。她也是有知识的女性,喜欢有文化、有志向的青年。眼前的这个男人几次参加高考,虽说屡屡落榜,但从不灰心丧气,听说不是父母阻拦,他还要继续考下去。他今天不高兴,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拖累了他?她设想过,结婚以后他如果还想考大学,她不但不会阻拦,而且会积极支持他。她上山劳动,他待在家里复习,直到考上为止。退一步讲,即使考不上,也不要紧,到那时他俩再过那种“你担水来我浇园”的光景。他闷闷不乐肯定有他的难处,他越是疏远她,她就越喜欢他,看来,她是真爱上这个“冷酷无情、没肝没肺”的男人了。她这样往开里想,心里反倒好受了一些。

    

    秦海浪想不通,今天是他新婚大喜的日子,可心里如此难受。他是个听话的儿子,可听了父母的话,就得委屈自己。他认为,他跟叶红英结婚,就意味着他想走出黄土地的打算化为泡影,他将守着这个他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农村人的光景,这不是他要的生活。可以说,从答应父母的那天起他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荒唐而可笑的。今天,他在迎亲队伍里的那种苦不堪言的感觉,充分证明这是一步错棋,可明明是悬崖还跟着往下跳,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对她哪怕有一丁点的喜欢,他也就认命了,可惜没有丝毫的感觉。都说她俊,可他咋就没看来。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姑娘。他就是闭着眼睛随便摸一个,怕也要比她强。他觉得,他虽说没有踏入大学的门,可他跟一般的农村青年就是不一样。他常拿自己跟城里的干部比,觉得除了生活条件不如他们以外,其他哪点都比他们强。正是鉴于对自己这样的定位,他才感到心理不平衡,才感到难受和憋屈。他试图说服自己,强迫自己喜欢这个女人,可越是这样做心里就越难受。新媳妇是娶回来了,但他并不上心。

    

    秦海浪把被子掀开一角,烛光刺得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听见她在抽泣,可这能怨他吗?是他父母逼他这样做的。也怨她自己,她要不答应这门亲事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难堪今晚的悲伤了。话说回来,也不能全怪她,他要坚决不答应父亲,也不至于这么苦恼。看来苦恼都是自找的。对不起,他不能像憨狗一样死守在她这个石狮子跟前,他要干自己的事情,可下一步到底怎么走?他心乱如麻,一时还真捋不出个头绪来。

    

    这段时间,听说他的好几个同学到外面去闯,有的到深圳,有的到厦门,混得都不错。他也想学学他们,大胆地甩开臂膀,挣脱家庭的羁绊,到外面的世界去闯闯呢?论学问和胆识,他肯定在这几个同学之上。他们能去,自己怎么就不能去?

    

    他心烦意乱,毫无睡意,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到山外面的世界去闯闯。一座难于逾越的冰山顷刻间化为满江春水,冲走了淤积在他心头的烦躁与苦闷。

    

    他揭开被子,看见她平睡在炕上,眼角挂着泪痕,他的心头掠过一丝歉疚。从订婚到结婚,这是他惟一的一次在烛光下正眼看她。

    

    鸡叫三遍,天已经大亮,叶红英才醒来。结婚是高兴的,她并没有体会到;结婚是劳累的,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昨天一整天迎来送往,累的她快要散架了;再加上秦海浪不理她,她身心疲惫,又没有休息好,脸上难免带有几分困倦与憔悴。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被窝。她赶紧穿上衣服跳下炕,透过玻璃窗,看见公公拿着一把大扫帚,正在“唰——唰——”地打扫院子。

    

    奇怪,他能到哪里去呢?她脱掉衣服,又钻进了被窝等他回来。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她再次穿好衣服,溜下炕,走出门,招呼道:“爸,别扫了,一会儿让海浪扫。”

    

    “这会儿我也没事干,扫扫院子,活动一下筋骨。”公公边扫院子边问,“海浪起来了吗?”

    

    红英说:“我醒来就没见他,我还以为到您那边去了。”

    

    秦德贵并没有把儿媳妇的话放在心上,依然在扫院子。

    

    叶红英心里很不塌实,又来到硷畔上,看海浪会不会在茅房里,茅坑空着并无人蹲守。她回到院子里,自言自语道:“大清早,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海浪?”公公停住打扫,疑惑地问。红英点点头。

    

    秦德贵放下扫帚,回到家里问海浪妈:“你见没见海浪?”

    

    海浪妈说:“没有。”

    

    “奇怪,大清早,他会到哪里去呢?”秦德贵来到硷畔上,扯开嗓门大声叫了几声海浪,震得对面山的崖娃娃直响却不见海浪应声。

    

    整整找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找到海浪。秦家人这才忙乱起来。

    

    回门的日子,新女婿不知下落,你说丢人不丢人。秦德贵老两口着急,叶红英更着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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