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莫要怪自己
亲眼所见便是事实了么？那这亲眼所见也委实假了许多。
女子也不再辩解，只是低下了头：“夫君教训得是。”
小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走上前几步：“为何不能放风筝？这风筝长得可好看了，娘亲喜欢，越泽才买回来，还是姨娘陪着一起挑的呢。”
娘亲喜欢？这句话在女子的脑海里面就像是一个定时炸药一般，将整个人都炸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何时说过她喜欢？
要知道，风筝可是大将军最讨厌最讨厌的东西了，没有之一。
将军一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姨娘：“越泽说的，可是真的？”
姨娘脸色一白：“怎么可以听信一个孩子的话，且他不是说了么，是姐姐喜欢他才去买的，谁不知道这风筝是勒死婆婆的，妾身怎么敢……”姨娘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出这句话便禁闭了嘴，怎么都不敢说下去了。
是的，大将军的娘亲，是被风筝线勒死的，还是大将军看着勒死的，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亲眼看着，所以这便成了他心中的忌讳，最大的忌讳。
如今夫人却说，是她喜欢的东西，如何能叫大将军不生气？
大将军：“越泽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是她……喜欢的东西？
女子脸色一白，正准备解释什么，却见小男孩精神奕奕的说道：“自然是的，风筝这样好看的东西，娘亲自然是喜欢的，越泽也喜欢……”
女子脸色惶恐，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大将军冷哼一声：“我可真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说罢，便挥了挥衣袖走掉了。
而大将军的身后，是一脸雀跃的姨娘。
姨娘走上前，亲昵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脸，满脸笑意：“姨娘可真是喜欢死越泽了，越泽简直就是姨娘的福星……”
说罢便走了，留下一脸莫名的沈越泽和满脸死灰的女子。
从那以后，女子便大病了一场，即便是她到死，大将军都没有来见她一眼。
画面转换得极快，一年时光，似乎也就几个画面完结，大抵是这些镜头在沈越泽的心中，没有最后一个画面来得深刻，那最后留在沈越泽心中的，便只有最后一幕了。
小男孩似乎一年之间长大了许多，眉间的忧愁也多了许多，或许是这一年受的苦比之前许多年受的苦都多，便成长了许多吧。
短短一年，女子病得瘦骨嶙峋，之前看起来只是朴素了许多，而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个病恹恹的老人了，原本秀丽的脸庞也变得不复存在，要知道，她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罢了，如何能老成这样？
她静静的躺在古旧的床上，有时候随着女子动弹，床便也跟着动弹，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夜间听起来或许有些吓人，可在白日看着，便只觉得有些心酸，
怎么说，女子也是大将军府的夫人，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女子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枯瘦的手拿着一张丝绢，颤巍巍的抬手抚上了小男孩的脸，满脸慈爱。
女子：“越泽，这么些年，娘亲知道越泽一直怪自己，但越泽要明白，这些事情若非没有越泽，也是要来的，明白吗？”女子似乎明白小男孩一直在怪自己，便安慰他。
可小男孩却只是哭着狠狠的摇了摇头：“都是越泽的错，若不是越泽买了风筝回来，爹爹也就不会怪娘亲，娘亲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都是，都是越泽的错……”
女子叹了口气：“越泽，你听娘亲说，你爹爹他手握重权，是个极厉害的人，自然也得极厉害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娘亲……娘亲无用，便是迟早会落得这一步，娘亲不怪任何人，也不会怪越泽，越泽知道吗？”
小男孩只是哭，却一句话都没说。
女子笑容越发的慈爱，抬头看向了窗外，这是一个梅雨季节，天上下着绵绵的小雨，风吹起来也有些冷意。
院子里开了许多梅花，香气扑鼻，但女子却什么都闻不到，这房间中浓浓的中药味早就压过了其他的味道。
女子：“越泽，这雨下得可真好，娘亲其实爱极了这样的雨天。”她抬起手，伸向窗外，似乎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小男孩：“娘亲若是喜欢，待娘亲身子好些了，越泽便带娘亲出去走走。”
女子摇了摇头：“出不去了，再也……出不去了。”从她十年前嫁进沈家，便已经出不去了。
小男孩不大明白女子的话：“娘亲……”
女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越泽啊，你答应娘亲，若是娘亲走了，越泽也不可以太难过好不好。”
越泽狠狠的摇了摇头：“越泽不要娘亲走，越泽不要！”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和娘亲的感情一下子就如此冰冷，仅仅一个风筝，就连娘亲病成这样，爹爹也没有来看她一眼。
大夫们都说，娘亲生的是心病，他不知道什么是心病，但却知道娘亲病得很重，重到可能就这样永远也好不过来了。
女子浅笑：“越泽，你还小，娘亲也想好好陪着你，但娘亲……娘亲身子弱，大抵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越泽要记得，娘亲不会死，娘亲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留在越泽身边，保护越泽……”
女子的声音十分微弱，却带着极致慈爱的目光。
小男孩：“不会的，娘亲不会死的，都怪爹爹，都是爹爹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娘亲，娘亲才会生这样重的病！”
明明以前爹爹那样的疼爱娘亲，那样的喜欢娘亲，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女子摇了摇头：“越泽说错了，你爹爹他没有做错什么，是娘亲做错了，错都在娘亲，知道了吗？日后，你要好好跟爹爹一起……咳咳咳……跟爹爹一起，好好的生活。”
女子拿着丝绢狠狠的咳了几声，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了，却怕传染给面前的孩子，所以用丝巾死死的捂住嘴唇，生怕有一丝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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