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新面孔
新生入学报到可真是麻烦:先要凭录取通知书到各系接待处报名登记,然后还要领褥子、被子、杯子、裤子(军装)、饭钵子……
开始来学校报到之前,父母打算来帮我,我硬说自己长大了,用不着他们帮忙。这下可惨了,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啊?
正在着急的时候,一个学姐走过来说:“嘿!东西太多是不是?甭着急,有我们学生联合会的学生干部来帮助你。”
眼前的这位学姐胖乎乎的,脸也圆圆的,好可爱的样子,听她的口气,十有八九是一个官职很高的干部,不过说起话来倒挺随和的,一点官架子也没有。
学姐一呼百应,喊来了四五名学长过来帮我拿行李和刚领的东西,而她自己也没闲着,走过来帮我提箱子。
“哎哟!”学姐尝试性地提了一下箱子,却没有提起来,抱怨着说:“你装了些什么东西啊?这么沉!”
“没有啊。呃……的确有些重。呵呵……”我尴尬地笑道:“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装了进去。不过,学姐,你要是搬不动,可以滚嘛!”
学姐突然间愣在哪里气呼呼的,其他几个帮忙搬东西的学生干部也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怒气冲冲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一脸迷惑地问:“怎么了?我刚才不就是说‘学姐如果搬不动箱子,可以滚……‘哦!我明白了。呵呵!不好意思。你们误会了,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如果学姐搬不动箱子,可以用轱辘在地上拖着走,这么一个’滚‘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学姐打着圆场说:“我说呢,好心帮新生搬东西,还被骂一通,心理好难受哦!这个学弟也是的,说话不说完,搞出歧异,弄得大家误会一场。像我们通讯部,讲究的就是语言的严谨性。看来学弟是无缘我们部门喽!”
“哦?”我凑到学姐身边问:“原来你是通讯部的啊!不过,刚才看到你招呼其他学生干部,他们各个对你唯命是从,我还以为你是干部头呢!”
“呵呵……”学姐笑起来声音蛮清脆的。这个胖脸学姐一边笑一边说:“谁规定的只有‘干部头‘才能’使唤‘人啊?那个背着你的大书包,抱着两床褥子的师兄就是你说的‘干部头‘----咱们系学生联合会的主席刘波。”
“不是吧?刘主席给我搬东西?”我吐了吐舌头,一边说“不敢当不敢当”,一边跑过去想把东西接过来。
学姐却说:“别!就让他搬,他的力气可大了!”
刘波喘着粗气,凶巴巴地瞪了学姐一眼。
学姐也没在意,继续说:“我们学生干部啊,就是为广大学生服务的。官职越大,就越应该想着为同学服务!学弟,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吧?”
我点了点头,学姐在我进入大学里的第一天就给我上了一节课。
“学姐,通讯部是干什么的?”我问道。
“就是报导一些学生之间发生的事情,比如运动会啦之类的;此外,还要报导一些咱们系领导开的重要会议等等。这些稿件会被送到学校广播台择优播送。另外,像每周一、三、五,要去传达室分发信件和报纸。还有……反正事情蛮多,做起来很充实。怎么样,想不想为咱们系里的通讯事业做贡献啊?”
“想啊!”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听到这样的问话,哪个“热血青年”不会这么回答啊?!我就是喜欢逞能,不过话说出去又后悔了:万一让自己赴汤蹈火之类,不就惨啦?
“雪娟,你也太会笼络人心了吧?”刘波拿着我的东西,累得满头大汗,冲着学姐说,“人家刚来,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开始为自己部门招兵买马,别的部门可不同意啊!大家说是不?”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搬运工”也附和着。
“小子,喜欢打篮球不?当后卫?我们体育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防守队员呢!”
“学弟,看你这一表人才,一定很注重个人卫生。来我们劳卫部门当干事,督促大家保持寝室卫生。”
“会唱歌不?”
“毛笔字写得怎么样?”
……
好么!大家一哄而上,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回答谁说的话了。
“停!”还是学姐厉害,一声令下,大家都停住嘴。
学姐冲着其他几个学生干部嚷道:“你们唧唧喳喳的,干什么呢?七嘴八舌的,让人家学弟听谁说啊?”
刚才还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自己部门的几个学生干部哼哼了几声。不知道是因为我带的东西太重,累坏了他们,还是另有原因。
学姐转而柔声细气地对我说:“别理他们!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你自己可以根据个人兴趣,看看是否想锻炼自己某方面的特长,可以报咱们学校的各种社团。比如,你如果喜欢写作,可以参加咱们学校的草庐文学社;如果喜欢种植花花草草,可以参加自然科技协会。此外,还有像摄影协会,集邮协会之类社团有很多。报社团,一定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社团大都需要社员叫入会费,大都在8元到15元不等,通常用于办报纸,举办活动,添置设备等等。千万不要胡乱报社团哦!不仅耽误学业,而且浪费时间和金钱,更埋没了自己的特长。如果你觉得自己笔杆子不错,我建议你参加草庐文学社,同时到我们通讯部写写通讯报导。另外,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学生联合会办公室找我雪娟学姐。”
“好啊!”我点点头。我觉得雪娟学姐好能说啊,不过听她这么仔细讲解,倒对我了解自己的学校帮助不少。
我对学姐说:“那我去学生会,就说‘俺找你们这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干部‘.”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操的是河南口音。
学姐笑着说:“你真逗!”
其他几个学生干部却在一旁唾骂:“马屁精!”
“你是湖北人吧?”学姐为了解围,换了个话题问我:“学河南话倒蛮像的嘛!”
“是啊!我是襄樊的,住在当年诸葛孔明居住的隆中山下。当年,刘备‘三顾茅庐‘就是在我们那里。学姐难道也是湖北人?具体是哪里的?”
“我还真没听错啊!咱们也算是老乡。我啊,是赤壁人。当初就是从你们那里出来的诸葛亮出的馊主意,到我们那里放火,害得我们赤壁的老百姓家破人亡。”说完,学姐还象征性地揉揉眼睛。
“那我们算不算‘冤家路窄‘啊?”我调侃道,然后又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可是那火真的不是我放的啊!冤枉啊!大人!”
几个学生干部被我给逗乐了。
学姐继续说道:“学弟的普通话说得倒还不错啊!我们湖北人哪,都比较喜欢说方言,尤其是武汉人。就拿我们赤壁人来说,就不会区分f和h.记得,去年,也就是我上大一那年,有个老乡考进咱们学校化工专业。等她到校的时候,接待处的学生干部围上来问她是哪个系的。她说她是‘化学系‘的,但是发音却是’法学系‘.结果法学系的同学把她接到他们系,后来把通知书拿出来看,才发觉弄错了。结果,我那个老乡又从文科区转车回到理科区报名,折腾了半天。”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们那里人说‘灰飞湮灭‘,怎么说?”
没等学姐开口,主席刘波倒先说话了:“‘飞飞湮灭‘呗!上学期,咱们系的普通话大赛,雪娟硬是顶着舆论压力报名参赛。结果,比赛的时候,她刚好抽到这个词,念出来笑倒一片人!实在是勇气可嘉啊!呵呵!”
“去去去!”学姐被人揭发老底,脸红了起来,生气地说:“从那之后,我练了好久,现在我可是能够区分开了。我还会说绕口令呢!”
我瞪大眼睛,倒想听听学姐露两手。
学姐清了清嗓子,说:“黑化肥发黑,灰化肥发灰。黑化肥变灰化肥发灰,灰化肥变黑化肥发黑!”
“好!”我忍不住鼓掌,却松手把脸盆掉在地上,弄得“叮呤哐啷”响。
我捡起脸盆继续夸奖说,“想不到,学姐这么厉害啊!”
刘波却不以为然地说:“湖北人发音都很搞笑,像咱们班上的随州人,说‘北京的白菜八毛八‘,念成’波京的霸菜波某波‘.”说完,刘波和一帮学生干部哈哈大笑。
我和学姐立即团结一致,大喝一声:“谁敢嘲笑我们湖北人?!拿命来……”
就这么说说笑笑,疯疯打打,大家终于把我送到了男生寝室楼111寝室。
“好了,你自己认识一下你的室友们,他们可是要和你一起生活四年咧!”学姐放下我的行李对我说,“还有别的学弟要我们帮忙,我们走的。记着有事去找我哦!”
说完,几个学生干部又有说有笑地走了。
在111寝室,由于我是最后一个入住的,再加上我年龄最小,所以在寝室8个人当中,我排行老幺。按照新生入校的“先来后到”的不成文规定,我被分到离窗户最远的,又是上铺的床位。
不过,中华民族有个传统美德,那就是“尊老爱幼”。在111寝室,“尊老”的表现,自然就是把寝室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推选为寝室长,因为他岁数也是最大。他的名字好难记,叫顾貔貅。
我是看了顾貔貅的笔记本才知道他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当时,虽然我的确不认识这个字,但是秉着汉语语言中“一边表形,一边表音”的原则,我还是大声地朗读出室长同志的大名----“顾必休”。俗话说“秀才识字识半边”嘛!
顾貔貅听后纠正道:“第二个字应该读‘皮’。我家里人说,我出生的时候,有10多斤重……”
其他室友异口同声地喊道:“不是吧?”
我心想:接生的大夫一定臂力也不错。不然,大夫把顾貔貅接生出来的时候,胳臂很定会折了。
顾貔貅继续说:“所以,我爸看我一出生就长这么壮,便放弃了原来在我出世前起的名字,起名‘貔貅’,传说中一种凶猛的野兽。”
说完,顾貔貅还特意用双手捶打自己结实的胸脯,那样子忒像动画电影里的人猿,所以我们给他起了个绰号??“泰山”,简单、好记。
我追问顾貔貅道:“你刚才说,你老爸放弃了原来就起好的名字。那你爸本来打算叫你什么?”
顾貔貅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个字----“暾”。
郁闷!
又是一个生字。
我本想把它念成“敦”,但是刚才已经出丑了,为了防止再次丢人现眼,我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这个字。
好伤心啊!学了这么多念书,居然还有这么多字不认识。
再郁闷!
顾貔貅看着大家都没反应,便解释说:“这个字念‘吞’,是‘刚出来的太阳’的意思。父母希望我像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朝气蓬勃。而且这个字恰好是‘敦煌’的‘敦’字,旁边再加一个‘日’,象征敦煌此处又生起一个小太阳。”
咱们这位室长的老家是甘肃敦煌,听说那里除了风沙就是尘土。我十分佩服顾貔貅父母的才华,居然会想出‘顾暾’这个十分富有意义的名字。
可惜啊!仅仅因为儿子的结实,顾叔叔最终放弃了。
唉!每次见到“貔貅”这两个字,我周身寒毛都会自然的挺立起来。
顾貔貅身体强壮,却十分的感情丰富:他居然还怕想家,专门捧了把敦煌的沙子放进墨水瓶里,不远万里,将他带到这所学校,然后还特意贴个标签??“故乡的土”。
当然,“室长”这个官衔虽然不大,但是毕竟带个“长”嘛。
不过,这个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平时,像打开水,打扫卫生,他干的活总是最多的。而这个大汉子也倒任劳任怨,所以十分深得民心。
“爱幼”的结果,自然是让我享福喽!顾貔貅为了照顾我,同意和我换床铺,他睡我上面。靠窗户的桌子也被我霸占,打扫卫生时的扫地之类的轻活就是俺的。
大家宠着我,生活乐无忧啊!哈哈!
由于课本要军训结束后才会发,所以大家在寝室实在闲着无聊,于是就打扑克,下棋。后来,也不知是谁发起的,大家开始在走廊里踢“球”。这个“球”,完全是只要地上能够踢得动的,像纸团、易拉罐之类的,统统可以用来踢。
这种踢“球”运动没有硬性的游戏规则,只要把“球”踢过对方防守的门(防守人员的跨下)就可以了。来自不同寝室的人,经常走出寝室参与这种全民健身运动。
今天,我也参与这项运动中来。
对门寝室出来一个光光头,防守十分的厉害。无论我踢什么,他都能挡回来。
我气极了,一脚踢出去四五个纸团,自然有一个会“进门”喽!
我高兴地好像自己代表国家男足踢进世界杯一样,欢呼:“进球喽!哈哈……yeah!”
光光头指着我说:“嘿!原来是你啊!又霸道,又耍赖!是不是男人啊你?”
我愣在那里,仔细瞅瞅眼前这个人。我心想:这人谁呀?不认识啊!
我对他说:“你是谁啊?我们认识么?”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刚才欢呼的样子。”
那人不紧不慢地说,“报名那天,你霸着校门口也是摆这个pose,害得我老爸开的车进不去,只好按喇叭。然后,就看见你吐吐舌头,灰溜溜地走掉了。”
我回忆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说:“哦……原来那天车子里坐的是你啊!好幸福啊,坐专车来报到。”
“呵呵!还好啦!我叫‘萧辉’,是本地人,东道主,通俗的说就是‘地主‘啦!我爸开的是单位上的车,有空带你去吹吹风。”
“好啊!咱们住的寝室这么近,说明咱们是一个专业的喽!说不定,到时候分班,咱们也是一个班咧!缘分啊……”
“是啊!不过,说起来,你刚才好赖,太像女生了吧?这么输不起?我可不想结交这么没骨气的朋友。”
“对啊!哥们儿,以后咱们互相照应啊!哦!忘了请教,像你这样把头发统统给剃掉了,是为什么啊?加入了哪个黑社会啊,还有剃光头发的规矩?”
“哪有?还什么黑社会啊!你可真能瞎掰!咱们这里天很热,头发剃光了,这样凉快!每到夏天,我都这样,所以我们寝室的人都叫我‘小和尚‘.呵呵……”
“和尚,你干什么呢!还踢不踢啊?在那里干什么呢?!”
萧辉指着那个抱怨的人说:“瞧!发脾气的这个,是我们寝室的,叫‘程超’。你看他脑袋像动画片《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里的大头儿子,头大身子小的,我们给他起绰号叫‘豆芽‘。形象吧?”
我看了看,果然是那么回事。
认识这么多人,名字没记住几个,倒是全记住绰号了。
大家就这么无聊地踢着“球”,虚度着象牙塔里的时光。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都进入梦想,可是我却每次都很难入睡。因为,顾貔貅睡在上铺,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又翻过去,整个床铺也就跟着晃动,我总是担心上铺床板会承受不起他的重力,突然有一天会塌下来,担心久了,也就困了,困了也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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