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风起云涌
事实上,苏锦书明白那是云药师的玩笑话,果然晚间云药师便亲自来给他上药了。
“云卿,这就是你与师父说的那位你一心倾慕的姑娘吗?”
云药师本名只有孟云珝知道,萧明奕只知道他名号云頔。“頔”,美好之意。
他平日里很好相处,性情温和,喜爱说笑,可是只有萧明奕与孟云珝知道,他并非这样的人,他的心里满满的全是仇、全是恨。
他可以善良到救济一整个村庄染疫病的人,也可以残忍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活活痛死都无动于衷。
萧明奕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是她,问这些作甚?”
云頔讽刺的笑了:“呵,我若说我要杀了她呢?”
此时已经上完药,云頔将药收起来,萧明奕将里衣披上,露出皓白的胸膛,腹部肌肉很薄,很规整,看起来干净清爽。
“我是该叫你云頔,还是该叫你苏莯?”
听了萧明奕的话,云頔嘲讽的笑容僵在脸上,拿着玉口瓶的手一抖,多倒出两粒药。
“云卿,你早就调查过我?”
“听说苏大人被流放的事,你的反应和行为告诉我,你所说的仇人,一定与苏家有关,或者说,就是苏家,所以我才动用所有人脉调查你的。”
“我的仇人是苏家?何以见得?你怕是多心了。”
“通常在你很兴奋的时候,双手会不自觉的错用,比如,左手写字。”
云頔听了他的话,倒是爽朗的笑了。
“云卿,你这副模样若是画出来,指不定迷死多少深闺少女。”
萧明奕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挑眉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了?”
云頔提着药箱走到门口,听了他的话,回过身来看着他,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仿佛对死人说话一般:“云卿,太聪明的人会遭人嫉妒,毕竟天亦妒英才。”
在他转身踏出门口,将要关门之际,萧明奕冷声道:“她是我护着的人,你最好手脚干净一些,若是让我发现,别怪我不顾及多年来的情分。敢动她?我再借你个胆子你试试?”
云頔听完,将门关上,二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皆是心事重重。
“云卿,我们不一样,但我们失望时很像。”
萧明奕听的真切,却无言。
他一人对着一盘残局,痴坐到天亮,依然无解。
“云卿?药煎好了。”
苏锦书进门,萧明奕依旧是昨夜云頔为他上好药后的样子,苏锦书只看了一眼,便匆匆退出去。
萧明奕忍不住笑了,他披了件黑色宽袖外袍,将衣服收拾利落才叫她进来。
“这是云药师吩咐煎的药,我听说你平日起的很早,便早早地煎了药。”
“这些事本是云药师的事,倒是你都帮他做了。”
“你救了我,我自当要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萧明奕接过药,仰头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我倒真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做。”
“何事?”
萧明奕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从身边的小桌下拉出一个匣子,取出名录。
“你帮我整理一下名册,将士死伤情况要记清楚,对阵亡将士家属发放恤银的事情就交给你,此事万要细心,马虎不得。”
苏锦书翻了翻,对将士家庭状况、家人、自身情况记载十分清楚。
萧明奕想了想,又补充:“若是有对不上的人,就记下来,出了岔子就麻烦了。”
“我记下了,此事交给我你便放心吧!”
“我叫姜武跟着你,不然我怕出乱子,你是新来的,我怕有些士兵不会买账。”
天色有些阴沉,已经起了风,有下雪的样子,只怕又是一场大雪。
苏锦书与姜武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记下了两百多死亡士兵,受伤人数更是达到九百之多。到最后,所有参与的士兵都算进来,死伤总数达到一千两百之多,狄族人骁勇善战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战死将士的恤银总数是两万三千两,附阵亡书一并送回家乡。
萧明奕亲自写奏折上报,以前恤银都有被克扣的情况,但自从萧明奕休整过军队之后,这种事就极少了,皇上对萧明奕也自然放心。
冬日已经过去大半,只是冬风刺骨寒,苏锦书万万不曾想,云药师竟会来找她。
“云药师,你找我有何事?”
云頔提着手上的一包东西,送到她眼前,苏锦书闻着,香气逼人。
“这是梨花包,这是茶花糕。”
云頔从苏锦书身边挤进门去,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茶花糕是云卿最爱的,属锦州归雀楼的最好,烫口的茶花糕,放进嘴里有一种清淡的茶香,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感觉,简直是世间绝味,也难怪他喜欢。”
“而这梨花包,是梨花镇的特色小食,外皮酥脆松软,这馅是何物一般人尝不出来,但是行医之人便尝得出,里面是芢油汁,加入了香草精和杏仁粒,独特至极。”
“没想到这里竟如此热闹,都把我这个闲人闹来了。”萧明奕进门便坐到了桌子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两盘糕点。
云頔见了,拿了一个梨花包给苏锦书,打趣他:“这梨花包第一口可不能便宜了你,茶花糕第一口给你便是了。”
“若我说今日我想吃这第一口梨花包,你待如何?”
“若我说有毒你吃也不吃?”
萧明奕拿起放在鼻下闻了一下:“有如此美味,就是有毒也要吃。”
云頔笑的接不上气,斜睨他一眼:“你就说吧,有何事?”
萧明奕给苏锦书拿了一个茶花糕,对她道:“过了冬,我便要回京城一趟,我娘寿辰我自是要回去,你可要与我一起?”
“当真?我可以回去?”
萧明奕见她一脸希冀,笑的十分开怀:“那是自然。”
“那我便先谢过你了,我原以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母亲呢!”
云頔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打量着萧明奕,萧明奕趁苏锦书没注意时,瞥了一眼云頔,他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坏笑,他在试探萧明奕。
“云頔,后年大概要去见见师父,已经三年了吧?”
“正是,三年了。”
萧明奕看了看苏锦书:“你不是也很仰慕孟先生,到时候允许的话,去拜会一下吧?”
苏锦书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受宠若惊到不知作何言语。
“听卫十四说,你很能说,如今为何语塞了?”
苏锦书挠了挠耳后:“云卿处处都迁就着我,倒真让我不习惯。”
“云卿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他不讨厌的人,便都很亲和,一时让人分不清与谁亲近,这样确实也好,身在官场,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拿不出说辞。”
苏锦书也摸不清楚自己心里所想,便咬了一口茶花糕,感叹着确实很是不俗。
“这不是锦州的茶花糕,日后有机会带你去吃锦州的,那你才知道什么是绝味。”
萧明奕冷眼看着云頔,今日他所作种种无非就是要疏远他与锦书,原来是借着送糕点的由头诱他上钩。
“锦书,你可曾见过长公主府的栀子?亦或者是星罗苑的亭台楼阁?”
“不曾。”
“这些我可没请旁人瞧过,过了冬回京城,我便一一带你去瞧。”
“云卿,不如带我也去瞧瞧?我这个师兄也不曾见过。”
苏锦书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人虽然言语里都是玩笑话,但是却一直在言辞碰撞,二人看起来和谐,却是貌合神离,而她就是夹在中间不左不右的那个。
“自然可以,只是过了冬你便要南下,怕是赶不上,以后有机会自然要带你看一看。你去梨花镇一定带了梨花酒,不如去我那里喝两杯?”
“你不是不饮酒吗?难道忘了是谁说喝酒误事?”
萧明奕起身:“楚箫他们在,我自然放心,更何况,奏折已经呈上去了,坐等消息便是了。”
“奏折?关于崖山一役吗?皇上会不会发怒?毕竟此事纯属无中生有,本不用管的,却偏偏要去趟这浑水,若是他怪罪该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事事唯唯诺诺顺着他,他这皇上岂不是会更加荒唐,再有妖妃迷惑,他更是觉得皇姓永远姓顾。”
“长公主是你母亲,三皇子又是你至交,你竟毫不留情?再说了,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别说你的官职,你小心你的脑袋和脖子分家。”
“明主我自然顺从,可他一个昏君我为何恐惧?”
“你这是嫌命长吧?”。
苏锦书听着他们的话,云药师似乎也是真心为他着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竟一时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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