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穿插
05
许多年以后，夏芷回想起来，终于明白，她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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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七周岁生日，小幼清独自上了楼。叶正清遍寻不到她，最后在打开的天窗外面找到她。她一个人抱膝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仰头看着暗淡的天空，天上一颗星子也没有，只剩下广袤无际的苍穹。小东西发着呆，不知想着什么，小小的身影有些落寞和孤单。叶正清叹了口气，轻轻走过去。
细碎的脚步声和似有若无的满怅心绪的叹气惊动了她，幼清转过头来，先前还有些忧愁的脸上在看到来人时，绽开了甜美的笑颜：“哥哥。”
叶正清屈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地上凉，快起来。”顺手拉起她的一只小胳膊，拎到窗台下的矮凳上坐下，“看什么呢？嗯？”
“奶奶说过，人死了以后不会消失，爸爸妈妈还有她和爷爷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小东西抬头凝视着天空，略微惆怅地叹了口气，“我想告诉他们，我好想他们，我在哥哥家里过的很好，叶叔叔叶阿姨对我很好，哥哥对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可是今天，我找不到星星。”
叶正清揉揉她的头：“傻瓜，只是你看不到他们而已，他们只是被乌云遮住了，你说的，他们全都能听到的。”
“真的吗？”女孩子那双黑葡萄样的眼睛熠熠生辉，“他们能听到我说的话？”
叶正清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像那确实是一件如假包换的真事：“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幼清仰起小脸，朝着广袤无边的冬日夜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有几丝光挣扎着从打开的窗口落在他们身上，落在她白的透光的脸上，落在她黑长浓密的睫毛上，叶正清微笑着，忍不住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希望他的丫头快乐，茁壮成长。
她睁开眼睛，鼓着粉嫩的两颊，撅着嘴巴抗议：“我的头发被哥哥抓乱了。”叶正清笑的不行：“就你这几根毛也叫头发。”幼清气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扭转头不理他了。“好了好了，”他搂过她哄道：“是哥哥的错，不生气了，明天带你去海边捡贝壳——你不是要做贝壳项链吗？”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好哄的很，立时破涕为笑，抱着叶正清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的波了一口。
那时年幼的她只知道这吻代表她心情不错的象征，她是被叶正清宠坏了的小公主，而她也真的以为，她能和哥哥就这样纯粹开心地走到永远。直到后来，幼清才意识，一开心就抱着哥哥亲，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然而等到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事情走到了无可逆转的地步。
开心过后，巨大的空虚和落寞袭来，小姑娘叹了口气，盯着脚下那一片光打不到的阴影：“哥哥，我好像快忘记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七岁的孩子，经历了这些，她的心思早已深沉如海。叶正清在心里叹息，摸摸她的头：“不怕，我们不是还有照片么？看看照片就全部想起来了。”
可是叶正清，为什么过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你，就像烙铁的印记深深刻印在心上。
丁凡的爸爸在岛城最大的造船厂工作，叶正清的爸爸也就是叶北良，是船厂的厂长。就在叶叔叔最忙的那段时间里，家里进进出出的人更多了，从他们的谈话中，幼清听到最多的是“金融风暴”这个字眼，虽然她不能完全明白这四个字对大人们意味着什么，但是从他们深锁的眉峰和严肃的气氛中，幼清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出些许。
叶叔叔虽然还和以前那么和气，但是那日渐减少笑影和一声声叹息中，幼清觉得很难受，可是她还太小，帮不了叶叔叔的忙，只能尽可能的乖一点再乖一点，用优异的成绩回报叶叔叔和叶阿姨，这就是她能做到的。
饭吃到一半，叶叔叔接了一个电话，便看他在踱着步，语气不耐：“那就今年停掉一条生产线，年后再停掉一条……不行不行……必须要保留一条……老丁，你必须听我的……如果全停掉了，工人们怎么办？我是厂长，我有责任保证公司的日常运转，保证工人们还能上班……我会想办法……好好……晚上回厂子里再讨论……”
叶北良挂完电话，对夫人说了句：“我得回厂子一趟。”
柳雪华站起来：“这么急，好歹把饭吃完再走。”
“不了不了，你和孩子们吃，”叶北良摆手，从柳雪华手里接过外衣，套在身上，对幼清挥挥手，“小囡，叔叔走了。”幼清望着叶叔叔脚步匆匆的背影，叶阿姨叹了口气，走回来，扶起筷子：“吃饭吧。”
*
夏芷醒过来，房间里黑漆漆冷冰冰，四下很静，楼下的路灯打在窗格子上，投射下暗淡的影子，最是夜深人静时，思绪万千，往昔种种奔腾呼啸翻滚着找你的麻烦，是理智无法控制的情感。
她睡不着，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看了许久。爬起来穿上拖鞋，披上衣服去阳台上点了一支烟，风不大，但极冷，好像一把刀刻进骨子里的冷，她需要这种，像一盆冷水，兜头兜脑，从身到心，理智回归。
不能再想叶正清了，她警告自己。
一点点都不可以有。
那已经和她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哥哥。
哥哥。
没有别的其他。
她狠吸了一口，将寒冷的空气一同吸进，这才清醒一点。打开手机处理信息，她昨晚睡的早，错过了很多信息，最近的一条是安娜发过来的：“明天清早五点我开车去接你，东西准备好。”
这是金哥一个月前帮她揽的一个活儿——给一部未播先火大型古装剧做摄影助理，金哥和导演关系很好，也算是卖了人情得来的，看的都是金哥的老脸。夏芷不是第一次做，她低调，话不多，干活踏实细致，回头客不少，以前一起合作过的也找过她好几次，但因为价格方面没谈成——她的合约还在金哥手里，去不去去哪里都要看金哥的意思。
夏芷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准备早饭。她的胃是从上初中开始不好的，口忌很多，冷的辣的辛的刺激的都不能碰，早上要喝小米粥，不消化的一律不行。小时候为了看胃病，中药西药吃的不少，后来渐渐好转过来，这些年又给糟蹋了。她是天生娇贵的命，好在生长在叶家那种富饶人家，叶正清常开玩笑说：“小囡啊以后就只能哥哥养着了。”
怎么又想到这些了，夏芷狠狠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那人的音容笑貌挥开。她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烤肠，在油锅里里煎好，简单吃过以后还有时间剩下多，准备了一下，等安娜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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