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知道琹玄并无意伤我，否则的话，我受到的伤不会这样轻，还能自愈。只是，胸口还是闷痛起来。
我拖着难受的身体去了药神殿，原本是去见苏羽的。药神很喜欢苏羽，即使知道他是一只妖，还是允许他留在药神殿。
药神正在炼香丹，整个药神殿充斥着浓郁的香味。香丹主要是给天宫的宫女们吃的，吃了之后，身上会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然而此时，苏羽不在。我问药神苏羽去了哪里，药神脸色很黑，眉头深蹙，脸上的皱纹都挤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我有感觉，药神此时沉重的心情跟苏羽无关，和琹玄有关。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药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佯装镇定地看着炼丹炉。我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死缠烂打地追问起来，药神被我弄烦了，既想打发我，又很想倾诉，于是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
“今日天帝在灵霄殿的上神大会上公布了。”药神第一句是这样说的。
我明白他公布的是什么。
他要娶鱼妖若口为妻。
此言一出，众神一片哗然。天帝琹玄坐在宝座上，倨傲地看着众神。众神这样的反应，他是早就料到了的。
“万万不可！”一位上神上前忠诚地进谏，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那鱼妖若口可是恶妖啊，怎能做天族天后呢。”
“就是，我第一个不同意！”
“……”
众神都嚷嚷起来，但是没有一个表达同意的。
在场保持沉默不语的，只有药神和神女司音两个了。他们互看一眼，心情复杂。但药神考虑的是琹玄此决定肯定得不到众神的认可，恐怕会引起混乱。至于司音，她亲耳听见她心爱的男人宣布要娶别的女人，心都空了一大块。
“肃静！”琹玄喊道，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众神眼巴巴地望着琹玄，盼望他回心转意。
“我只是想娶她，至于她是神还是妖，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琹玄此番话，又给众神浇了一盆冷水。
众神开始窃窃私语，商讨着要怎么劝谏琹玄。
堂堂天帝娶一位恶名远扬的鱼妖为妻，天族高贵的血统被玷污。这是他们万万不能容忍的，也将会是天族的耻辱。
“陛下！天族从未与外族通婚过，尤其是天帝这一条血脉！”一位上神厉声说道，听起来像是在批评了。
“那又如何？魔族魔君和鬼族鬼王都能成亲，我为何不能与一个外族女子成亲。”琹玄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副样子，已经惹怒了许多位上神。
琹玄看在眼里，仍是那副样子，只是暗暗握紧了拳，忍耐着。
“陛下，自古以来，天帝娶妻都是要由主管姻缘婚恋的上神匹配世间最适合的女子，只有那个女子，才有资格成为天族天后。”一位资历较老的上神对着琹玄说道。
“天帝，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啊。”主管姻缘婚恋的上神立刻走出来，拿出姻缘簿，翻看了一番然后说，“纵观世间五族，能担当起天后重任的，只有神女司音这一位了。”
众神纷纷扭过头看向神女司音，然后纷纷点头叫好，表示赞同。
司音听闻，撇过了脸。
动作太一致了，我都在想是不是他们早就约定好了的。琹玄自然也会这么想，一唱一和的。他的愤怒一闪而过，谁也没有看见。
他笑起来，众神又看向了他。神女司音也望向她，眼里有幽怨的波光。
琹玄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像一把刀子，温柔地插在了司音的胸口上。
“那就让神女司音给我做妾吧。”
神女司音的腿一软，差点就要摔到在地，幸好身边有人扶住了她。她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透了，直勾勾的看着琹玄，一声不吭。
我见犹怜。
然而琹玄只是玩味地看着他。
“简直无理！”那位资历深的上神厉声呵斥道。
“大胆！竟敢顶撞本帝！”琹玄也愤怒地驳斥道，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琹玄说出这句话，众神都愣在了当场，毕竟这位上神可以算得上是天族最德高望重的一位神了，辅佐了三届天帝，任谁都要对他恭恭敬敬的。而如今，天帝琹玄居然敢在众神面前顶撞他。
这么一来，琹玄就再也收拾不住人心了。
“琹玄！”那位上神怒喝，“你如今虽贵为天帝，可你也别忘了，当初是谁扶持你上来的。”
“那你又能奈我何！我可是天帝！”琹玄嚣张道，丝毫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你…你你你…”上神气急败坏，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被身后的人扶住。
这下子，琹玄总算是犯了众怒了。
众神也不再顾忌他天帝的身份，平日里内心积攒的诸多不满，今日一下子发泄出来。
“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让齐邪做天帝！”
“早知道，干脆追随齐邪入魔得了！”
“就是，至少他尊重我们！”
……
“想成魔？可以啊，我可以了你们的心愿。”琹玄慢悠悠的说出了这句话。殿上一下子寂静起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谁要成魔的，都站出来吧，天族不需要有异心的人。”琹玄狂妄地说道。“你们要记住，我才是天帝。身为天族之人，就必须服从天帝！”
气氛十分尴尬，众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心里思量着这天帝今日是怎么了。
双方对峙着，谁也不先说话。
过了好久，琹玄自认为达到了他的目的，他笑了。
“既然众爱卿都不想离开天族，那么就这样吧。”他笑着说，“总之，我心意已决，若口我是娶定了。”
“我！”一个身高体壮的上神站出来，说道，“若天帝您执意，那就恕我不能再为天族效力了。”
他说完，便一把割开自己的手腕，将神力泄出来。
决绝得有如壮士断腕。
琹玄似乎没想到有人会真的这么干，大吃一惊，只是他没显露出来，内心盼望着有谁能阻止他。
然而，没有人出手阻止。众神静静地看着，看着他的神力慢慢地流失。
很快，他就失去了所有神力，只能坠入凡族轮回了。
他看向众神，然后看向琹玄，眼里满是坚定决绝，毫无悔意。他就在大家的注视中，掉下了天宫。
琹玄的心里一抽，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可是，他不打算认输。
“还有人吗？”他冷漠地说。
这次，没有出现他意想中的沉默。
“天帝不仁，何足为神！”一位上神站出来了。
“我也是！”又有一位。
“我也。”
……
有将近一半的上神都站了出来，坚毅地与琹玄对视着。其中不乏具有重要职能的上神，也包括了那位德高望重的上神。
“你…你们!”琹玄再也掩饰不住慌张，颤抖着说，“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陛下，”那位德高望重的上神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现在我还尊称您为陛下，若您执迷不悔，就莫要怪老臣了。”
“为什么！”琹玄痛心几首，“为什么，我名为天帝，实为一个什么事都不能做主的，任何人都敢反抗的废物！”
“……”
没有人再说话了，仿佛大家都默认了。
过了很久很久，至少琹玄是这么觉得的。那位上神开口说话了。
“此事兴许能够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说，“陛下您娶神女司音为妻，立她为天后，然后再纳鱼妖若口为妾。您看如何？”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是琹玄知道他早已帮他做出决定了。他疲累地摆了摆手，表示同意。
如今，他总算清楚了他在天族的地位。
天帝琹玄？呵，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就是为何他会突然逼迫我脱掉衣服，他是想在我这里挽回尊严，找到一种被顺从的感觉，我没有如他的意，所以他才恼羞成怒地出手伤了我。
药神将这件事说完了之后，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琹玄这孩子……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不认识琹玄了。我只认得还不是天帝的他，是那么的自信，斗志昂扬。
如今，他却显得如此懦弱不堪，惹人笑，也惹人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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