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寻女老妇
曦禾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很快地恢复了镇静。
一名年纪约四十左右的妇人快步向他们走过来。
“曦禾！”她的语气带着浓厚的斥责味道。
‘她是曦禾的老师吧…”迟明朗这么推断。眼前的中年妇女穿着相当得体，虽然皮肤不是呈古铜色，不过长相倒是颇为美丽的。
她走到车子旁边，瞥了迟明朗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轻蔑的意味。
“这段时间你怎么没在学校？”
妇人厉声地质问，完全无视于迟明朗的存在。
“我请假。”
曦禾别过脸，简短地回了一句。她的反应让妇人极为不悦。
“为什么请假？”
“我肚子痛，不行吗！”曦禾的态度丝毫未见软化。
妇人的表情显得略微吃惊。她伸出手拨了拨曦禾垂肩的头发，却被曦禾给挥开了。
“我没有吃药啦！”
“那么，你说肚子痛是骗人的了？”
她知道学生曾经以腹痛为理由不来上课。
“我是…”曦禾像是要辩驳，不过又临时转移了话题：“前些时候你出门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想请假了。”
妇人眯了一下眼，直觉地判断曦禾只是在找藉口，态度立刻转为冷漠：“原来，你是偷懒不想上学，所以才跷课的？”
曦禾斜着嘴，没有答话。妇人继续说下去：“曦禾，你知道老师的立场吗？”
“当然知道！”曦禾不耐烦地回嘴。
“你以为我不清楚老师您是个大忙人吗？”
“老师是在工作呀。”
“天晚得是什么工作？你应该知道大家在背后是怎么说你吧。”
她语气尖锐地说，还用下巴指了一下教堂的方向：“你跟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一名穿着军服的男子正站在刚才妇人跑过来的那个方向。迟明朗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亚斯丁的军官，而且还是上尉军衔。看样子，大概是此地的驻军吧。
“我可不希望将来有个流着亚斯丁血统的兄弟呢。”
曦禾扭过了头，表情甚为不屑。
妇人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葛萝——！你！”
曦禾摸着脸，两人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
“别以为你是曦主席的掌上明珠我就不敢教导你，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我可没拜托你做那种事喔！”
葛萝又举起手作势要打她，不过这次并没有真的出手。她拿起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叠钞票，递给迟明朗：“我这位学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葛萝！”曦禾高声地说。
“你把迟明朗当成什么啦！”
葛萝没有理会曦禾的抗议。
“原来你叫迟明朗。”
她微笑着问。柔和的声音中嗅不出刚才浓烈的火药味。
其实，迟明朗心里很清楚她送这笔钱的用意。还有一件事情他搞不懂，这个叫葛萝的老师似乎像母亲一样管着曦禾。
“是不是嫌太少？”
说着，她的手又伸进皮包准备拿出更多。迟明朗制止了她，并收下那叠钞票。
葛萝露出放心的表情，而曦禾则是一脸的失望。
迟明朗把那笔钱放在曦禾的手上，丢了一句：“这是车钱！”
曦禾吃了一惊，正想伸手挽回，迟明朗早已像风一样飞快地离开，朝教堂跑去了。
“‘再过不久，我会渗进每个人的体内，把毒素散播到他们的思想、表情、语言和行为里面，吸干他们的一切……’”礼拜堂旁边的大厅传来朗诵台词的声音。剧团的工作人员在里面进进出出，仿佛戏还没开演。现场没有观众的喝采，只有演员的咒骂声。
教室前的广场除了剧团的人之外，还有神职人员和前来礼拜的市民。其中，有的还是妈妈带着小孩来的。
“妈妈、妈妈，那里有天使！”
小孩用手指着刚刚才放置妥当的天使像。
“它有机甲机器人那么大耶，妈妈。”
对这一辈的孩童来说，除了用来战争的机甲他们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形容这么巨大的雕像吧。看到孩童惊叹的眼神，迟明朗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喂，外人不能进去里面。公演明天才开始，要看的话明天再来。”
那是一名搬运道具的工作人员。大概是因为忙着舞台布置，语气显得有些暴躁。
“抱歉、抱歉。”
原本想混进大厅的迟明朗转过身，搔了搔头，脸上陪着善意的笑容。当然，他不是想讨好对方，而是出于习惯性的礼貌。
“我是来找朋友的，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迟明朗胡乱编了几个词，想看看能否混进去。
虽然笑脸缓和了气氛，不过工作人员还是带着怀疑的眼光。
“朋友？谁？”
“是我。”
迟明朗还未开口，人口处已经有人先回答了。刹时，他睁大了眼睛直盯那个人。自己只是顺便说说，竟然还真有人答应。
工作人员并没有受到惊吓，而且在知道迟明朗无意混进大厅后，态度马上友善起来。
“什么，是你朋友埃。”
他带着意外的表情，拍拍那个人的肩膀：“原来你有朋友。看你时常沉默寡言样子，团长和我们都很担心呢。”
“多谢你们的关心。”
那个人淡淡的回答，语气中实在听不出感激之意。
工作人员似乎早已习惯他这种态度，只吩咐他记得向团长说一声，然后便朝大厅走去。
工作人员离开之后，迟明朗这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你是这…这里的神父？”
“没错，我就是这座莎丽雅教堂的神父。”
对方的语气依然平淡：“怎么，你丧失记忆了吗？”
“喂、说到哪去了！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只是突然间感到有点惊讶罢了。”
迟明朗辩解地说。
神父重新打量站在眼前的十六岁少年。
神父身上裹着一件宽松的长袍，却不是那套黑白相间的主持礼服，大概是舞台装吧。背上装饰着一对羽毛，头上戴了一只花环，看起来就像神话里的天使。不过，给人感觉却和以前在马戏团里扮的小丑没有太大的差别。
“你有台词吗？”
“伙伴们！拿起武器战斗吧！我们是英勇的战士啊！敌人很快就来到这里了！”神父的语气突然一转，抑扬顿挫地朗诵起台词。迟明朗赞叹之余，不禁吹了一声口哨。
迟明朗以前读过一本书，里面记载着大天使索菲耶尔知道天使即将叛变之后，立即以天界第一快的速度向众人宣布。这就是当时说的话。他却非常感同身受。
“挺不赖的嘛！”
“这是天分。”
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赞美。当然，迟明朗也是真心的佩服他的才能。他念的这一段话，瞬时让迟明朗心潮澎湃。
“不过，我可不是为了看你表演。”
神父竖起拇指，指了一下教堂后面的暗处：“我是来请你展现另一项才能的…哦、不是跳火圈喔。”
“我也不会跳火圈。”
神父正经八百的予以纠正。
“开个玩笑而已嘛。”
“我知道。”他还是不苟言笑。
“那么，请问神父您叫什么名字？”
“特瓦洛。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你也是上帝的朋友。”
迟明朗不再多说，途自朝暗处去。他巡视了一下四周，看见奇欧比上校也在这里。他前方站着的人在确定无人之后（没有注意到刚进来的迟明朗）才压低声音对奇欧比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找L夫人吧？”
迟明朗不发一语的看着奇欧比两人。由于身材比奇欧比矮出半个头，所以视线稍微往上。
教堂后面的这个地方种植了许多树木，因为长年不见阳光，不少都已枯死，地上也积了一地的落叶。阴沉的天空、人造山崖、加上枯黄的树林、空气中仿佛飘漾着一股萧瑟和寂寥。
特瓦洛的舞台装和眼前的景致极为契合。而他的沉默，更增添了几许耽美的气氛。
不过，奇欧比却对进来二人这种暧昧不明的反应感到不耐烦：“喂，你们在装蒜吗？”
毕竟是军人出身，奇欧比有很高的警惕性。他马上发现了偷听的迟明朗和特瓦洛。
两人乖乖地走出来。特瓦洛既不肯定，也没有辩驳，只是反问道：“你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他们那沉稳的态度，令迟明朗觉得有点尴尬。
“没…没有。她大概是用假名吧，因为洛克都居民的名单中找不到这个人。”
“说不定是没登记。”
“喂、喂、”迟明朗耸耸肩，加入他们的话题。
“你们别开玩笑了，洛克都的居民怎么可能没有登记呢。”
迟明朗在校做过资料搜寻，这一方面他倒是挺了解。波耶海的不稳定因素，给一带海滨城市造成很大的麻烦，为了控制沿海地区内的耗氧量和散热量，居民资料的登录是极重要的工作。洛克都兴建之初为了避免非法移民危害到整体生态安全平衡，必须严格管制人口数量。虽然现在洛克都规模变大，些微的误差并不至于威胁全体居民的安全，但这项规定还是一直延续至今。
“这座新都还在开发当中，登记作业作的并不彻底。很多地方还有非法居民呢。”
“非法居民？你是指偷渡入境吗？”
“不是。”特瓦洛否定他的猜测。
“是以前就住在这里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迟明朗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地皱起眉头：“为什么从以前就住这里的人会变成非法居民？”
“因为这里曾经是无人的废弃殖民地。”奇欧比插道。
迟明朗还是一头露水：“我还是搞不懂……”
话未说完，他突然感觉有人走近。虽然踏在树叶的脚步声非常轻微，不过还是逃不过迟明朗的耳力。
啊！是一个老女人？
即使双方还隔着一段相当的距离，不过迟明朗一眼就看清楚她脸上岁月的皱纹和轮廓。
她的动作似乎很迟钝，好像每走一步都得耗费不少力气似的，手上还拄着一根硬质树脂做的管子当作手杖。
老妇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直到很近的距离，她才注意到迟明朗他们的存在。
“请…请问…”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你们看过我女儿吗？”
“你女儿？”迟明朗像鹦鹉一样重复了一次。
老妇人靠近他，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对，就是我的女儿。她和我一样留着金发。”
她几乎是用呐喊的。音量之大，实在很难想像是从那个虚弱的身躯所发出的。
或许是太用力的缘故，她突然咳了起来，纤瘦的肩膀剧烈地上下震动。
她紧握着手杖，支撑住几乎快要倒下的身体。
迟明朗不解地转过头看着特瓦洛和奇欧比。特瓦洛仿佛正要开口说话时，突然有人从教堂那边怒气冲冲地跑过来：“疯婆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大概是刚才老妇人的声音引起了其它人的注意吧。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剧团的工作人员，倒像一般的游客。他一脸的凶恶，连声音都充满了敌意。老妇人还来不及开口，他已经一把将她撞倒在地。
“你要做什么！”
迟明朗出面制止。
“没你的事！”
“没我的事……？”
“这里不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迟明朗的抗议。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其中有男有女，还有好奇的小孩也过来凑热闹。
这些人看起来极为平常。他们都是只是普通的市民，和迟明朗在街上看到的路人没有什么两样。而且刚才在教堂那边，大伙儿还面带笑容地向神父点头致意。
如今，这些男男女女仿佛换了一张嘴脸，每个人的口中尽是谩骂之词。
“滚回你的脏窝去吧！”
向来拒绝迷信的迟明朗看到这种转变，心里都不禁怀疑，他们是否中了什么邪。
“你们看过赛依吗？”
老妇人没有恶言相向，反而哀求似地问周围的人：“有人看到我失散的女儿吗？”
从刚才被撞倒之后，她就站不起来，手上的拐杖也掉到地面。她就这样一面爬着摸索那根拐杖，一面询问旁边那些人：“有谁看过赛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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