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修
“小姐！罗修小姐！”花园里几队家丁、丫鬟在寻找小罗修。
原来家宴进行到半程，王甫之提出团圆之夜，要女儿当众赋诗一首，歌咏月阴娘娘为全家祈福。
此时家宴众人才发现小姐不在席位。
妙梅回禀祭祀之时，小姐觉得无趣，便吩咐一个小丫鬟领着到莲池边赏景去了。
罗氏夫人听后骂了妙梅几句，连忙派一众丫鬟到池边寻找。
谁知没有找到小姐，却找到了当时陪伴的丫鬟。
小丫鬟年纪不足十二岁，也是个孩子。
小姐跑丢之后，她围着莲池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心知闯下大祸，便在莲池边大哭起来，可能是找累了，也可能哭累了，竟靠着池边假山睡着了。
丫鬟们让她带路又找了数圈，还是没能找到，连忙向老爷夫人禀报。
罗氏夫人得知女儿走失心急如焚，痛哭不止，一度晕厥。
王甫之痛骂了丫鬟们一顿，吩咐王管家集全府之力寻找。即使翻遍相府，也要找到。先找到者重赏，若找不到，合府上下不准休息。
府上的妾室们，一个个表面着急，心里却都长出了一口气。
暗暗祈祷月阴娘娘显灵，千万别找到那个祸胎，最好死得远远的。
保佑她们尽快怀上男丁，生出相府长子，为自己挣得头脸。
那位年纪稍长的姨娘，就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禀老爷、夫人，小姐寻到了！一切安好！”王管家一路小跑到内庭禀报。
罗氏夫人一下从晕厥中惊醒，边擦眼泪边大声吩咐道：“快把小姐抱进来！让我看看！”
王管家应声出去，不一会儿便抱着小姐走入内庭。
小罗修浑身湿透，不住打着冷战，惊恐的大眼睛环顾众人，看了两遍才找到母亲罗氏，禁不住“哇”地大哭起来。
罗氏不顾众人阻拦，一把将湿透的女儿抱在怀里，母女失声痛哭，王甫之则在一旁安抚。哭了一盏茶的功夫，丫鬟们才将小姐抱至卧房更换衣服。
换好衣服再见父母，已近子时，小罗修受了惊吓，再加上困倦，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氏夫人留了女儿在主卧房休息，折腾了一夜未曾安睡。
翌日清晨，小罗修忽然高热不退。请了御医诊脉，只说是昨夜受了惊吓，寒气入体，服药将养几日便可无虞。
连续服了数日汤药皆不见任何好转，罗氏夫人心如油煎。
她风华已过，再难生养，只有罗修一个女儿，指望她来日承欢膝下。怎料这孩子自降生便七灾八难，也不知能否安然长大。
正在罗氏夫人黯然神伤之际，王甫之命丫鬟前来通报，今日太同寺显法大师来府上诊病，午膳后要将小姐安置到前宅书房。
罗氏夫人听到“太同寺显法大师”几个字便恨得咬牙切齿。
女儿降生之时，若不是那显法和尚信口胡言，何至于她夫妻差点反目！何至于女儿至今不能姓王！
如今女儿病了，他又来府上妖言惑众！
午膳过后，罗氏夫人与丫鬟们一起将高热不退的小罗修安置在前宅书房。
罗修小脸烧得通红，连身上都有些泛红，双手抱头，嚷着头疼，却因浑身无力，声音十分微弱，旁人听来只似病中呻吟。
书房门外，脚步声想起，传来王甫之与显法和尚的交谈之声。
“小女高热数日未退，宫中御医已来看过，说是偶感风寒，服了几日汤药也不见好转。恐为妖邪作祟，还请大师破除。”王甫之恭敬出言恳求。
“自大人爱女出生，小僧听闻坊间传说令爱乃天纵奇才。半岁能学人语，周岁习字，两岁读圣贤书，三岁作诗。”一个年轻男子赞道。
二人进入书房，罗氏夫人并未起身相迎，仍旧端坐原处。
王甫之见状白了罗氏一眼，略显尴尬地说道：“还请大师看一下小女的病情。”
显法顺着王甫之的手向小罗修望去。
这孩子果然是祸国殃民的姿色，才三岁相貌就如此出众！
她眉心的胎记是……不是胎记！那到底是什么？！
什么！三劫已过！竟然有这样的福报！
若是将她炼化，莫不是我天大的机缘？
况且她三劫已过，不能再入轮回，还可重复享用。
显法和尚想到此处，将左手掌按于小罗修眉间，似乎在探寻什么。
罗氏夫人见显法将手放在女儿头上，许久不曾移开，心知有异，便厉声说道：“大师佛缘深厚，小女造化尚浅，请大师高抬贵手！放过小女！”
王甫之见罗氏如此不识抬举，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转头向她怒道：“显法大师是我专程请来为修儿看病。夫人不得无礼！”
“老爷！修儿出生之时，显法大师曾妄言女儿为妖孽，为大凶。如今三年过去，为何好心来给修儿看病？”罗氏分辨道，又朝显法和尚继续说道：“恳请大师高抬贵手！”
显法似是听到了罗氏夫人的话，慌忙将手从小罗修额头上抬了起来，从容后退几步。
王甫之瞪了罗氏一眼，没有再加反驳。
此时显法面色较刚来时苍白了几分，方才抬手看似应罗氏之言，只是略显匆忙，实际上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斩断了二者之间的联系。
起初，显法将左手放于小罗修额头，确是探查病情。
其体内阴寒之气凝而不散，只是肉身受寒所致，散了寒气，高热便可退去。
为何一直头疼不止？
无奈之下，他只得在手心凝结一点法力，从额头开始向奇经八脉探去，并无异常之处。
正当他百思不解之时，赫然发现法力经过其眉间胎记时，竟然悄无声息弹开了。
这个胎记到底是什么？
为了一探究竟，显法逐渐增加着手心的法力，将那胎记样的东西包裹住。
一成！三成！五成！
当法力达到五成之时，他心中逐渐感觉不妙，想要收回，可猛然发现竟然无法停止！
那胎记样的东西，在这孩子脑海里悬浮着，不停转动。随着法力输入，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此时胎记开始隐隐发光，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食着他的法力，吸食速度越来越快。
显法感觉体内法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着。
若继续下去，不但法力尽失，还会被吸成人干。
他暗中一咬牙，集中剩余的五成法力，全力一搏，终于阻断了那胎记的吞噬。
为了不让王甫之夫妇看穿，他强装镇定将左手收了回来，又从容地退后了几步，生怕再被胎记缠上。
显法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法力被吞噬了大半，几年苦修自是免不了的，至于那胎记到底是什么竟然毫无头绪。
“大师！小女病情如何？”王甫之见显法一直沉吟不语，不禁有些焦急。
罗氏夫人则目光冰冷地望着显法和尚。
“额……”显法有些迟疑，他还未从刚才的懊恼中缓过神来。
“令爱，只是身体染了风寒，阴寒之气凝结在心肺不散，故而高热。再喝些祛风散寒的汤药，多将养几日就无大碍了。并非妖邪作祟，请王大人放心！”显法此时并不想在相府多做停留，想着敷衍几句就离开，恢复法力才是要紧之事。
“哦，那多谢大师！”王甫之脸上继续保持恭敬之态，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女儿若只是受了风寒，为何连御医都治不好？！
显法和尚看来虚有其表，如果没有皇室背景，恐怕难有今日声望。
罗氏夫人则一眼不眨地盯着女儿，生怕显法刚才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好熟悉的气息！人界之中竟有如此精纯的魔气！”恶鬼蝙蝠倒挂在罗修左耳之内，用鼻子嗅了嗅残存的黑气。
“主人有福了！未满七载，就吸收了这么多精纯魔气！”
“这人魔道修为不低，若不是我随主人一同化生，恐怕早被他发现了。主人将来若拜入此人门下，掌握精纯魔气的来源，重回幽冥海指日可待！”
“魔气？”晶莹蝴蝶正在小罗修右耳闭目养神，连忙运转法力护住自己。
“看来此人是魔修无疑，居然穿着僧袍，真是深藏不漏啊！不过也算他倒霉，非要探究那个胎记的秘密。我与罗修同时化生而出，都没弄清楚这胎记是什么。他一个毫无关系的魔修硬要插手此事，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普通凡人被如此多魔气侵入身体，恐怕早就爆体而亡了。就算修仙者在到达元婴境之前被魔气灌体，恐怕也要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魔物。这孩子竟然安然无恙，而且极阴魔气与她体内五行地狱阴气交汇，竟然起到了以毒攻毒的效果。这小家伙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用过晚膳之后，罗氏夫人惊喜地发现女儿高热尽退，也不喊头疼了。喝下一点热粥，就可以自己玩耍了。
显法和尚却没有这般幸运！
在宰相府吃了大亏，他敷衍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离开之时，他竟然无法调动体内法力，只能憋屈地乘坐相府马车返回太同寺。
方一进入马车，显法迫不及待地盘膝打坐，开始内视起自己的身体。
丹田处元婴境内充斥的黑气淡薄了不少，法力不足全盛时期三成。就连静静盘坐的元婴都有些萎靡不振，看来这次法力亏空严重，竟然还伤了本元之气，真是得不偿失！
到了太同寺，显法马上将寺庙的管理职责悉数交给监院长老，直接宣布闭关。
所有事务无论大小均由监院长老处理，不得打扰他清修，却并未言明出关时间。
太同寺监院长老和八大执事闻言皆有些错愕。
显法无心解释，径直进入后院密室，开始闭关修行。
进入密室之内，他先将所有机关禁制打开，这才安下心来。
“主人，为何提前闭关了？魔梨阵差一些尚未布置完全，魂女的数量够了，但凡人的念力还少一些……”突然一片黑影在其身后显现，跟随他向密室深处走去。
“够了！我今日去相府看了那个祸胎，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竟将我多年炼化的魔气吸了七成去。若不是我舍弃了魔气，现在你就见不到我了！莫那耶，你快去准备吧！我元气受损，普通打坐修炼已经不顶事了。魂女数量够了就可以启动魔梨阵，凡人念力不足，你要设法在三日内补足。就算让祈福之人都变成白痴，也要凑足念力。”显法此时有些不耐烦。
二人走到密室深处，空间豁然开朗起来。
此处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秘境更为贴切。
数亩大小的秘境中心处赫然是一个巨型土坑，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坑中生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干黝黑，枝丫结满巨大花苞。
那些花苞白得透明，如烟如雾，似乎并非实体。
巨坑之中弥漫着黑色气体，缓缓蠕动，粘稠无比。
外侧八十一棵梨树将巨坑团团围住，其外形与参天巨树一般无二，高度同普通梨树相仿，枝头同样结满花苞。
“开始吧！”显法说着纵身跃下巨坑，沐浴在粘稠黑气中很是惬意，没过多久坑中黑气慢慢变淡了。
莫那耶周身黑气一盛，朝八十一棵梨树连连点指。
树上立刻现出八十一个妙龄女子虚影。
这些女子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或清秀俊俏，或冷漠孤傲，或曼妙妖娆，此刻面上表情木然，似乎没有意识。
“主人！八十一个幽精魂已经集结完毕，皆是倾慕主人的少女甘愿奉献。”莫那耶幽幽说道。
“不必多言，魔气不多了，你快些施法吧！”显法悠然催促着。
莫那耶点了点头，抬手引了巨坑中一团黑气，将八十一棵梨树包裹了进去。
树上原本木然的少女顿时躁动起来，面现红晕，身躯扭动不已，口中发出呻吟之声。
片刻后，众少女所寄附的八十一棵梨树花苞尽数绽放。
随之，巨大梨树上的花苞也跟着蓦然绽放，一时间梨香满室。
一盏茶的功夫后，巨树根部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浓稠黑气，将巨坑中的显法瞬间淹没。
莫那耶见状又朝秘境四周墙壁连连点指，口中咒语声连绵不断。
四壁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孔，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一丝丝灰色的烟雾自针孔缓缓飘入秘境，接着飘向巨坑，纷纷没入黑气之中。
“主人这些年苦心经营的魔梨大阵终于成了！用少女幽精魂唤醒梨魔地树，再用凡人怨念混杂其中，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幽冥海吸取精纯魔气。看来主人重返魔界不会太久了。到那时我也不必继续做他的影子，可重入轮回了。”莫那耶颇有些欣慰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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