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竹幻境
小罗修此时已经走至竹林深处。原来只要不看竹身画面，并不会发生什么，她心中有些窃喜。
又走了一段时间，她有些累了，就靠在一棵竹子上休息，渐渐地竟然睡着了。
建邺城，东府区，宰相府。
一缕阳光照到脸上将小罗修惊醒。
阳光是从墨绿色的窗格中照进来的，水绿色床幔，靠墙的朱红色屏风……
“小姐，夫人来看你了！”突然，妙梅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了，四个丫鬟簇拥着一个身着墨绿裙装的端庄妇人走了进来。
“母亲！”小罗修轻唤了一声，便扑到端庄妇人的怀中。
“真是我的修儿回家了。上次你独自去什么上清山赴约，可见到神仙了？这些日子你住在哪里？可曾吃饱穿暖？”罗氏夫人一边抱着女儿，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泪水。
“母亲！此事说来话长。”罗修忽然猛地摇了摇脑袋继续说道：“我怎会在家里？此刻我不是应该在上清山么？”
“这孩子净说傻话！你昨日回来了，到家之后倒头便睡，我见你睡得香甜没叫醒你。”罗氏夫人爱怜地回道。
“不对！不对！我要回上清山！不然就耽误了！”罗修慌忙起身就要离开。
“修儿莫急，你刚回来难道就要走么？”罗氏夫人泪眼婆娑。
“小姐！上次你独自离家，夫人日夜担心，眼睛都哭坏了。现在看东西还是模糊的。你才回来就要走么？”妙梅拦在房门前大声说道。
“修儿！你到底还是个孩子。留在相府可享尽人间富贵，为什么非要离家去修仙道？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啊！这次你就依了母亲，留在家中好不好？”罗氏夫人哭着央求道。
“母亲！女儿在离家时已经言明，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并非我所愿。女儿一心想追随神仙，修习仙道。”罗修有些气恼母亲又旧事重提。
“修儿！求求你！不要走了！当年怀胎十四月，我受尽苦楚和非议将你生下。几乎拼了性命才保你无恙，你难道真的忍心就此抛下我，一走了之么？”罗氏夫人也有些恼了，边哭边埋怨道。
“孩儿谢过母亲生养之恩，待孩儿仙道得成，可保母亲尽享一世荣华。”罗修安慰道。
“修儿！我在相府已享富贵荣华，只想老来女儿承欢膝下，不愿孤独终老。几十年的时间你都不愿等么？”罗氏夫人退让了一步。
“女儿今生心有所系，恐难侍奉母亲左右，留给女儿的时间不多了……”说着罗修便冲出了房门。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罗睺的洞府。
此时她正在灵泉中沐浴，罗睺则坐在池边为她清洗头发。
罗睺耐心地用双手捧起泉水将发丝浸湿，然后小心放在手中揉搓。
“妹妹，这一头青丝养得不错，又生得如此出尘绝俗，再长大一些，必定能颠倒众生吧！”见罗修看向自己，罗睺轻笑着说道。
“妹妹？”罗修听他如此唤自己，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还有些惊悚。她一直叫着哥哥，罗睺却一次也没回应过，此时为何如此反常？！再说今日清晨才沐浴过的，为什么又要沐浴一遍？！
一念及此，罗修没有贸然接话，只是装作无意地向四周打量着。
虽然也是灵泉沐浴，此处却不是罗睺的洞府，而是另一方天地，到底是哪里？
泉水的温度不对，洞府灵泉是清凉的，不该如此温热！
水的味道也不对，香气过于重了，还夹杂着一股咸腥的味道。
“妹妹，梳洗沐浴后你就留在此处，美美地睡一觉吧！”罗睺见她没有答话继续说道。
此时罗修仍是一头雾水。
“罗睺！你必须把罗修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无情！”突然，一个含混的男子声音粗鲁说道。
罗修闻言吓了一跳，慌忙向四外看去，并没有一个人影。她又看向罗睺，只见他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捧着泉水为自己清洗头发。
“罗睺！我也不忍将她献祭，可你别忘了……是你背弃约定在先……才招致今日之祸。此时唯有将她交出，才能避免天界对圣界的惩罚。”过了片刻，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蓦然说道。
罗睺仍似未闻。
“你们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杀进去吧！天界可等不了这么久！”一个飘忽的女子声音冷然说道。
女子话音才落，轰隆隆爆裂的声音在四周虚空响起，罗修吓得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向池水中缩去。
“不用害怕，他们进不来的。”罗睺温和地看向她，平静地安慰道。说罢他双手结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印，全力向上托举，一片巨大光罩升腾而出。
瞬间，四周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哥哥，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罗修终于说出了心中疑问。
“没关系的，你只要呆在这里就好了，此处是安全的。”罗睺明显答非所问。
“不！哥哥！我不应该在这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也不应该在这里！”罗修猛然想起了什么，冲着罗睺大声说道。
“你不能出去！他们会将你献祭的！”罗睺无奈地制止道。
“哥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说着罗修扯起池边的衣服，飞速披在身上便向门外走去。
“不！罗修！出去你就没命了！”罗睺见她冲出光幕迅速跟了过去。
此时罗修已经冲到室外。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里的天空竟然是水蓝色的，没有白云，没有日月，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呼”的一声，一个流星样的火球向她激射而来。那火球速度太快，眼看就要及身，罗修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她感到自己被猛地推到了一边，整个人斜着飞了出去。
等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悬浮在水中。
四周全是水，水面就在头顶。
“罗修！你回来！不然的话，罗睺将为你殉葬，来平息我们的怒火！”
罗修寻着声音向水下望去。只见隔着一层光幕，罗睺正悬挂在石壁之上，胸前插着一杆金枪。他的头低垂着，苍白长发散乱地披在身旁，大股黑色血液涌出，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哥哥！”罗修美目中满是泪水，她真想回去拯救哥哥，可冥冥中感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她去完成。
顺着头上星辰的指引，她一下冲出了水面。
上清宗，执事堂，第七层的密室。
“王长老，今年弟子选拔不顺利么？怎么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入选？”紫裙妖娆女子悠悠开口问道。
“是啊！今年推荐人数不及往年一半。”一旁的青袍道人无奈苦笑。
“这小孩还测什么情啊，恐怕连男女都还分辨不清呢！”紫裙妖娆女子不依不饶道。
听见二人谈话，原本闭目养神的面具男子默默睁开了双眼，向水晶画面看去。
冲出水面的罗修只觉眼前一阵模糊，便来到一座高山之上。
此时正值夜间，抬头可以看到一轮空灵圆月。山间月桂花正开得旺盛，阵阵花香让人迷醉。
罗修觉得有些疲累，便靠着一棵月桂树坐了下来。
不时有清凉的山风吹过，白色花瓣随风飘舞不定。
“有些累了么？”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罗修闻言睁开双眼，看见月桂树下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月白色的长袍在风中飘动，月桂花枝缠绕在腰间，没有束发，任由齐腰长发散落而下，夜一样漆黑的长发。
男子此时并没有看她，而是抬头看着空灵的月亮。
“这是哪里？”罗修揉了揉眼睛问道。
“上清山。”男子简短回答。
“终于回到上清山了！我现在要去情竹林！失陪了！”罗修长出了一口气，便要起身离去。
经历了两次生死离别，她心里乱极了，已经分不出真实还是幻像，现在只想快点走出情竹林。
“你没有玄根，不能修仙，记得上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了！为什么这样固执？”白衣男子转身看向罗修。
那俊美清冷的面孔，那星辰大海般的眼睛，在月光下更显绝世出尘。
“是你！”罗修惊喜叫道。终于在弟子测试的时候见到他了。现在还不算晚，毕竟自己还未出局。
“是我！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白衣男子轻笑道。
“那日你答应收我为徒。说话可要算数啊！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参加弟子选拔的。”罗修扬起小脑袋，得意地说道，好像瞬间忘记了刚才的疲惫与伤心，重新想起此行的目的。
“收你为徒？可以。”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你没有玄根，不能修仙。在我外出游历时，你随侍左右，日日为我献歌，如何？”
小罗修闻言，“愿意”二字马上要脱口而出，可转念想了想，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继续问道：“随侍左右？那就是你的侍女喽！你根本没打算收我为徒！”
“即使收你为徒，也不能传你功法。不如随侍左右，遨游四方，来得洒脱自由。”白衣男子耐心解释道。
“昔闻神仙寿命可与天齐，你的寿命几何？我的寿命几何？遨游四方，洒脱自由又能几何？”罗修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出言反驳。
白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罗修会以这种方式直接拒绝。
“我的寿元千载，你的寿命百年。可修仙必然绝情，虽寿与天齐，却不能每日陪伴，真的是你想要的么？相伴百年与千载守望，到底哪个更好？”他抬头看着月亮，落寞地说道。
“我……”罗修竟一时语塞。
情竹林边，青袍执事的话言犹在耳，她心知白衣男子并没有虚言相欺。只是她没法做出选择，相伴百年与千载守望她都想要，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又想起罗睺曾讲过，修仙岁月漫长无边。虽守望千载却可能不再相见，那时的他还是他么？那时的她还是她么？那时的守望还可守望么？
“我愿随你左右，相伴……”罗修心中瞬间有了决定。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白衣男子忽然凭空消失了。
原地只有月桂树陪着她，月光下满地花瓣。
“咔嚓”一声，像是什么高大的树木被拦腰折断了。
罗修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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