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鲛女
几日后的深夜，杜若收敛了气息，将修为降至真丹境初期，便抱着罗修离开了洞府，化为一道清光落在最靠近海边的一片礁石上。小心安置好罗修，他席地而坐，取出银光古琴放于两膝之上，悠悠弹奏起来，琴声压抑婉转，似乎在低低诉说着一段凄美的爱情。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忽然从海中探出一个女子的头颅，海浪翻卷，***女子赫然伏身在杜若身旁，如痴如醉地听着琴声，下半身则浸在海水之中。
杜若见状琴声一收，抬眼看向那女子。只见她生有一头幽蓝色的长卷发，眼眸也呈幽蓝之色，五官稚嫩柔美，肤白胜雪，上身罩了一层水光。
“你是谁？来此地多久了？”女子抬头看着他稚气问道。
杜若闻言轻笑一声，淡淡回道：“今夜才来，但见月华似水，信手弹奏一曲，不想竟扰了仙子清梦。”
女子又看向罗修，眉头皱了一下，道：“这少女似乎……为情所伤……一直沉睡在自己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哦？仙子竟看出端倪，那是否有法可解？”杜若听她如此说，心中一动，暗自将神识悄然放出，眼前女子是真丹境后期修为。
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若，没有回答，反而柔声问道：“她是你何人？”
“心爱之人。”杜若倒也不隐晦，索性和盘托出。
女子低头想了想，迟疑道：“离人泪或许可解。”话音未落她身子一扭，没入海中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几日，杜若几乎夜夜在海边抚琴，却没有见到那女子的身影，不过他也未放弃，就这样一直坚持了数月。
这日夜间，海上明月高悬，杜若正在弹奏海棠舞曲。忽然附近水花一卷，女子果然又现身而出，仍旧伏在礁石上静静听着琴音。
一曲过后，她幽幽叹了口气由衷赞道：“一首琴曲竟如百花盛开，花香氤氲，让人流连。她有幸夜夜闻琴，却缘何不愿醒来，真是奇怪！”
杜若见她来了，心中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平静如初，也不答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然……我用水晶球帮你看看……看她在梦境中到底在做什么？”女子说着玉手一招，一颗幽蓝色的透明水球在手中蓦然浮现。
杜若见状有些动容，连忙阻止道：“不必！我不知仙子说的离人泪为何物？只想夜夜弹奏她心爱之音，希望天长日久能将她唤醒。”
女子闻言阴晴不定地看了杜若许久，缓缓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一个长情之人。不过这样做没用的，别说天长日久，就算是地老天荒，只要她不愿醒来，你也休想将她唤醒。”说着她不等杜若答复，便一手托着水晶球，另一手在球面抚摸着，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晶球内一阵金光流动，罗修眉间胎记闪动了一下。
晶球中浮现出一副画面，只见夜空中明月高悬，在某座寂静山峰之上，生有一棵高大的月桂树。月桂树下此时站着两人，似乎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小孩。那男子一袭白衣，腰间束着月桂花枝，长发如夜，目若星海。那个小孩子则是道童打扮，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孩，眉间似有一片花瓣状的胎记。此时二人正在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女子看清二人面容之后，诧异地看着杜若，小心说道：“那女孩看来似乎就是她，可这男子……虽也是一袭白衣，却并不是你，对么？”杜若闻言面色阴沉，仍旧看着晶球，始终一语不发。女子见他如此表情，只是轻轻一笑，随即又朝晶球抚摸了几下，其中蓦然传出两人的对话。
只见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道：“收你为徒？可以。不过你没有玄根，不能修仙。外出游历时，你可随侍左右，日日为我献歌，如何？”
小女孩低头想了想，大声回复道：“随侍左右？那就是侍女喽？你根本没打算收我为徒！”
“即使收你为徒，也不能传你功法。不如随侍左右，遨游四方，来得洒脱自由。”白衣男子耐心地解释道。
小女孩子似乎马上要答应了，忽然抬头看了看月亮，却出人意料地问道：“昔闻神仙寿命可与天齐，你的寿命几何？我的寿命几何？遨游四方，洒脱自由又能几何？”
白衣男子显然吃了一惊，随即落寞回道：“我的寿元千载，你的寿命百年。可修仙必然绝情，虽寿与天齐，却不能每日陪伴，真的是你想要的么？相伴百年与千载守望，到底哪个更好？”
“我……”小女孩一时语塞，眼中渐升迷离之色道：“我愿随你左右。相伴百年！”
小女孩说完最后一句话，琴声蓦然响起，晶球上的画面消失了。女子见状一惊，连忙单手朝晶球表面一拂，蓝光狂闪几下，片刻间恢复了原状。
“原来你是……一厢情愿……少女早有心爱之人……他二人彼此深爱对方……甚至不惜放弃修行。”女子深深看了杜若一眼，美目中尽是怜悯。
“那又如何？我只说她是我心爱之人，并未要求她也如我一般。”杜若心中气恼，银色古琴一收，抱起罗修径直离开了。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目中除了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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