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留不得
这些话,离她想要的,就差一点点了。
宁芳笙一手绞住萧鄂的脖颈,冷凝的眼神中藏着几许轻挑,“我同你联手?做什么呢?定国公您究竟想做什么呢?”
萧鄂被制住要害,一时不敢动弹。盯着宁芳笙的眼,他脱口而出,“联手将这朝堂改天换地!将那不仁不义的昏君食尽自己的恶果!”
宁芳笙举剑的动作停下。
这一瞬,风声静,只剩萧鄂的尾音在震荡。
萧鄂脑门发热,只等着宁芳笙给他一句准话!
“哈!”
出乎意料的是,宁芳笙笑了一声,而后越发不可抑制。
“哈哈哈哈……”
似高兴,又似嘲讽。
萧鄂听得心慌。
“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眸子中倒映着逐渐放大的剑身,银白雪亮。
“噗呲”一声,那银剑毫不犹豫在他胸前刮开一道。
萧鄂吃疼,逐渐回味过来。
若是宁芳笙真的要在此地杀了他,他就完了!
燃眉之下,他挣脱了宁芳笙的手,脖子上却留下的深红的印子。此刻却顾不得,脱了身他便要往外跑。
身后,宁芳笙未追。
只听她悠悠道:“国公爷慌什么,本官不过收些利息罢了。不然,你让本官怎么才能平心静气地同您谋算呢是不是?”
萧鄂现下已满身冷汗。
宁芳笙方才的举动,是因为自己掺和了谋害先宁王,她心中无论如何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想到此,萧鄂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宣帝于她有仇,自己就没有么?
何况当年涉事的王自忠、沈执、李侍郎等人皆死,还不够说明宁芳笙的不肯罢休么!是他糊涂了!糊涂了!
他想走,但不能。
扭过身,他暗自吸了一口气,“宁太傅还要如何?”
宁芳笙从树枝上落地,看着萧鄂,蓦地一笑。
“我挺想要您的命。”
像是一句用玩笑口气说出来的真话。
萧鄂只觉得胸口被人捅了一剑。
他老了,打不过宁芳笙,不能来硬的。
不退反进。
萧鄂也笑,“这恐怕不行,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同太傅大人联手。”
“若太傅铁了心要我的命,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道这代价……是否值得。”
代价?
宁芳笙瞳子一冷。
萧鄂这么多年不是吃干饭的,她不能确定对方留了什么后手。
贸然行事未尝不可,只怕死了萧鄂又赔了旁的许多人,何况青茗青萍还在这园子里。
不值当。
收了剑,宁芳笙从袖中掏出一块儿白色的巾帕,缓缓擦拭着剑上的血色。
那是他的血。
萧鄂看得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
扔了帕子,宁芳笙身形一闪便到了萧鄂身边,手轻落在他肩膀上。
“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不过,定国公的话我倒字字都记清楚了,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
说到这,她意味深长地捏了捏萧鄂的肩膀。
若是你有半分不轨,这话很快就能传到宣帝耳边!
萧鄂如何不懂?
他阖了阖眼,“那你要考虑好了。”
宁芳笙应声,钳制住他的肩膀,“走吧,我出个气把你伤成这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那我送你回府就是了。”
“不必了!”
宁芳笙憋着嘴角,眉梢下压,戾气流散。
“我说送你,就送你。”
一刻钟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定国公府驾去。
前面的车上,萧旭掀开帘子往后瞥了一眼,见宁府马车果真跟着,不解之余颇鄙夷。
“当真还跟着?”
“你懂什么!”萧鄂吃了亏,心情一点不妙。
“她送我回府后,众人皆知我同她今日见面了。若是她出了任何事,都要算在我头上!”
就算他想不声不响地路上埋伏人,如今也不行了!
萧旭一怔,“那您受了伤,她不也是……”逃不了干系?
萧鄂眼睛暗下。
他若是受伤让人知道了,那番话还藏得住?
宁芳笙就是要自己吃这个哑巴亏!
现下虽未撕破脸,但他们二人谁都知道,绝无联合可能,只有——
你死我活!
渐渐靠近了定国公府的门口。
这时,突然对面的巷口出现了另一辆马车,却没什么标志。
宁芳笙在萧鄂之后下车,看着那车,两人的“寒暄”默契停下。
“这是?”
话音方落,便见萧瑾时从车上下来。
宁芳笙下颌微绷,继续道:“原是贵府二公子回来了。”
萧鄂点头,“是。”
有了萧瑾时,宁芳笙连恶心萧鄂的欲望都削减了。抛了两句暗箭,便要告辞。
这会,萧瑾时才走了两步。
宁芳笙瞥了他一眼,眉心微拧。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与她无关。
垂下眼,继续面无表情地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
萧瑾时走在正中间,两人无论如何是会靠近一些的。
确实,一上一下,在门前高阶上可谓擦肩而过。
微风起,青丝纠葛,又在主人离开时寸寸分离。
空气中,还飘来了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一直到上了马车,宁芳笙都没有感觉到萧瑾时的一分回眸。
像陌生人,更像比陌生人也不如。
宁芳笙坐在马车上,无端开始走神。
事实也确是如此。
萧瑾时不仅没有像没有看到宁芳笙,连萧鄂萧旭他也像没看到,径直回了芳篱院。
墨白跟在他身后,心中惊起波澜。
怎么了?
怎么爷见了宁太傅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她只知萧瑾时上次从宁王府回来是带着伤的,却没上心,因为这……实在很平常。
但是,好像这次不一样?
墨白偷偷撇头瞄了一眼,萧瑾时却面无表情,甚至很有几分冷淡。
“爷,您没事吧?”
萧瑾时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有什么事?”
“……不敢不敢。”
回了芳篱院,萧瑾时也没进房,只在院里坐着。
“唤墨莲,为我包扎。”
墨白应声去寻墨莲。
梓树还有绿叶,合欢树的叶枯黄了大半,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两棵树互相观望,已是许多年了。
萧瑾时合上了眼,五指收紧。
墨莲很快来了,带着药箱。
她粉面含忧,眼中盈盈如水,好像随时都会滴出来。
“爷,您这是……”
“与你无关,包扎你的就是。”
“……是。”
萧瑾时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似刀又像暗器留下的,这都无妨;只胸口有一巴掌大的地方,隐隐泛青,受的是内伤。
这还是碰见了宁芳笙后才有的情况。
墨莲自从宁王府归后,同墨离、墨白的关系都疏远了些,平日里也只在府中,故而基本不知外事。
银牙暗咬,她以为这又是宁芳笙的手笔。
“嗯?”
萧瑾时眼皮子一掀,见胸前那手不知为何停住,觉得碍眼,伸手便拂开了。
站起身,他瞧墨莲越来越神思飘忽,眼底涌上厌恶。
越来越不中用了。
“好了你便去开药,愣着作何?”
说罢,转身朝卧房走。
很快,他换了身衣服,又带着墨离悄然出府去了,去见荣王。
荣王等候多时,一见他便情不自禁起身。
“如何?”
萧瑾时没说话,只他唇色发白,面色也清淡。
不声不响坐下,抿了一口烈酒。
荣王又跟着走回来,瞪眼再问,“怎么说?”
过了会,萧瑾时“嗒”搁下酒杯。
“留不得。”
这回答让荣王一惊,他不太敢相信。于是上上下下打量着萧瑾时,“你说说。”
萧瑾时乜他,伸手袖子一挽,露出还没结痂的新口子。
“齐王给的,他会武,甚至能在我手下逃脱。”
“哐啷——”
荣王惊地手拍在几上,酒杯酒瓶被牵连震动。
“当真?”
“当真。”
荣王手一松,眉目顿敛紧。
萧瑾时的身手他了解,那可是能在二十个好手中丝毫不损的。而他那宛若无物的七弟,从不被人放在眼中的七弟,何事竟有了这样本事?
若不是此次他实在觉得怪异叫萧瑾时去试一试,那到何时才能发现?!
荣王脸色青了又白,怒了又冷,多番转变后终沉淀成狠。
“此刻我们同永王争高下太废心力,那还不如直接先除了老七!”
现在他才管不上老七有没有什么心思!只要有一点风险,都不能忍受!
萧瑾时收了手,慢慢弯下腰。
“王爷英明。”
眼帘微垂,划出一道冷硬的阴影。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料到夏其瑄会有这样的隐藏。有片刻,他当真起了杀心。
虽夏其瑄与他一般,万事起端做不得主,可他若挡了自己的路,那除去也什么可惜的。
现下想来,还是他一开始就算错了。
若起初便直接除了夏其瑄,省时不说,只怕还要省许多事。
“对了!”
荣王思绪一转,忽而想起一件事。
“先前父皇褒奖你,是让你做了什么?”
萧瑾时顿了顿,答道:“宫里守卫出了问题,陛下叫我查一查。”
“是如此么?”
话轻飘飘,听来好似没什么分量。
萧瑾时嘴角往上一扬,“是如此,没什么旁的了。”
荣王多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现下不是同他窝里横的时候。
沉吟片刻,荣王上前,手落在萧瑾时肩上,轻拍了两下。
“既如此,便好好做事。后头的好处,不会少的。”
“……”萧瑾时眼尾微勾,眸中流散点点邪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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