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她是女子又如何?
却不想夏瑾时只是问了他一句话:“那丞相说,朕所言错了吗?”
胡明成愣了下,旋即飞快地瞥了眼宁芳篱,“陛下也不错,只是言辞过分了。”
夏瑾时这么干,你可以说他不合规矩,却不能说错了。
赏罚分明、赏罚分明,该赏则赏,该罚则罚。而如今,对错都只在新帝一念之间,先帝毕竟是先帝,过去了。
“哦~”夏瑾时应了声,而后依言戴好了冠冕。
看似不经意的言辞反应,却凸显出丞相不可撼动的地位。
一步、两步,夏瑾时停下来,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他又问了一遍:“去找先帝吗?”
话音一落,便跪下了一片。
“臣等不敢,请陛下恕罪!”
谁知道这个找是不是要把他们送去“见”先帝?
太尉、太师俱是沉着脸,好像是忍着没有表态。
夏瑾时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过了会,夏瑾时道:“说完了赏,现在便来论罚。”
“逆臣萧鄂举兵谋反,更撺动青州刺史一起谋逆,罪不可恕;秋后处决,五马分尸。其九族诛连,十岁以上男子赐死,女子并孩童充做官奴。青州刺史黄中卫与萧鄂勾结、参与谋逆,诛连三族,秋后处斩……”
再有一些便是青州冀州地界的一些地方官,萧鄂念及其是为形式所迫不得不反,故而只将这些人剥官、贬为庶民,另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并不伤及性命。
如此,这场叛乱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
但是夏瑾时的话还没说完。
他毫不避讳地看向了宁芳篱,“仍还是你,宁卿,朕要论你的罪了。”
宁芳笙不知道他心中给自己的结局是什么,但她并不多么担心。恭顺地跪下,听候他的审判:“臣听旨。”
众人一听,便集中了注意力等候下文。
他们想,即便新帝耍无赖保下了她的命,但总不能不治她的罪吧?总不能还让她一个女人参与朝政大事吧?
“宁芳篱胆大包天,欺上瞒下,更犯下欺君之罪。但一切种种纠葛,皆系于先帝,先帝遗诏赐你死罪。你认是不认?”
众人听言,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
什么意思?什么叫都跟先帝有关系?跟你没有关系吗?
宁芳篱俯首拜下,“微臣认罪。”
夏瑾时又道:“免死金牌可免尔死罪,但活罪难逃。朕念及尔宁王府多年功勋,且尔于平叛之中功劳赫赫,罢免尔太傅、户部尚书之职,收回令箭,保留尔宁王爵位。你可认?”
宁芳篱惊讶地抬起头,也是没想到他如此轻罚。只是两个官职,旁人怎么能认下?
确实,除了她以外,几乎没人能认下这所谓的“处罚”。
没等她说什么,太师便蹦起来了!
“胡闹!荒唐!”这次他真的忍不下了,几乎是指着夏瑾时的鼻子骂,“陛下真的还清醒吗?从古至今,陛下可曾听闻有女王爷的?!这是朝廷的笑话,天下的笑话!”
“陛下要保她的命,我等忍了;结果陛下所谓的处罚就是这样吗?她是个女子,陛下,她是个女子!”
这一下,众人不再是露出愤怒的表情,而是荒诞。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否则现实中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
不只是太尉、太师、李武侯……连一些中立派都接受不了。甚至是胡明成、汝阳王,脸上都表现出了匪夷所思。
胡明成指责地看着夏瑾时和宁芳篱,“陛下三思,朝政非儿戏,更非陛下的一言堂。陛下可曾想过,若真是如此做了,朝廷会面对怎样的非议?天下又会面临怎样的动荡?”
到此刻,夏瑾时还是意外地平静,好像面前的场景他都想到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阴阳怪气,以一种叙述的口吻问:“为什么女子不行?”
“古未有之,就是不行!”
“女子就是不该!女子该做的就是待在闺房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朝堂不是女子的天下!”
……
他们说了很多条,其实都只有一个原因——宁芳篱不是男子,是个女子。
宁芳篱听着这些话,有些麻木。她没有什么不平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一丝可笑:原来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时,认为她是可塑之才,人中龙凤;等他们知道了她是女子,便将她从云端踢入泥潭,一文不值。可是,她一直都是她,从来没有变过。
夏瑾时认真听了很多,颇久,他制止了剩下的言语。问:“古未有之便不行,那从古至今应该从未有过朕这么一位皇帝,可朕现在就坐在龙椅上。”
“女子不该?为什么不该,难道低男子一等?”
“陛下不要混淆概念!”
“朕只是在跟你们讲道理。”若是放到以前,你以为我会让你们跟蚂蚱似的这么在我眼前跳吗?
“你们说来说去,无非不就是觉得宁芳篱是个女子,而女子不适合朝堂。但是她在朝的这许多年间,从没有人觉得不合适吧?”
还有人要说,夏瑾时抢白:“朕想一想。她十四岁上了战场,作为先锋立功,拿下了敌军将领的头颅,回朝便袭了郡王的爵;隔年科举得了解元,后因剿匪而错失殿试,先帝破例让她进了翰林院,做了翰林学士。再后来,更是屡屡立功,什么通州饥荒、江南水患、难民安置……一路迁升,于去年被先帝赐了荣王爵。”
夏瑾时如数家珍,说着便觉得自己好像看尽了宁芳篱的前半生.
不管是作为男子还是女子,她都很辛苦,也很优秀。优秀似明珠将朝堂上大半的人都衬成了鱼目。
他不看宁芳篱,免得自己脸上露出神情。
“自然,朕所言的事件之中也有在场诸位许多功劳。只是但她一人,朕觉得似乎就能将列位许多都比下去了?”
这时候,很多人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尤其夏瑾时煞有其事地长叹了口气,“唉”,好似在为他们惭愧。
“诸位能做的,她都能,甚至远胜于诸位。那朕便要问一句,她就算是女子,又如何呢?她不配做官吗?不配宁王的爵位?”
“更不用提她的先父,在世时位同副帝一般的先宁王,其一府卓越功勋配不上一个宁王爵位?”
话音消散之后,殿中陷入良久的沉寂中。
若夏瑾时所言是假的,他们倒也不用如此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可古来未有此先例……”
“历史上未必没有过女子为官的例子,朕希望你回去多读读史书。何况,朕也不介意让宁卿做这一先例。”
“那其他女子……”
“真相信天下有颇多德才兼备的女子,若真有胆量与能力,朕亦会如待宁卿一般。”
“陛下莫不是还想开放女子入朝?!”
“这倒不曾。只是朕暂且以为,天下如宁卿这般出众者,应再无二人。”夏瑾时又不是傻,一个宁芳篱已经把朝臣们刺激得要造反,若再多几个女子,他真就要下台了。
这话打了个圆场,还夸了宁芳篱举世无双。
宁芳篱抬头,正对上夏瑾时的眼。夏瑾时未曾眨眼,只是眼中的笑已穿过珠帘透了出来。
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和大胆。
不过,她想,这也是很好的一位夫君,倘若不是皇帝、没有三宫六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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