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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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退让

  

    墨离一直在门口等着,故而宁芳篱一从里面出来他就看到了。

    迎上前去,这才发现宁芳篱的脸色有些不好。悄悄瞥了眼她身后那人的脸,也不敢问。

    宁芳篱仍是扶着马夫的手上了车,等墨离也要跟上来的时候,她忽然道:“你就不必再送我了,只一个马夫还不够么?”

    墨离怔了一下,随后点头:“也好,那就恭送王爷了。”

    回去的路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到宁芳篱恍惚听见了外面人的呼吸声。她脑子里浮上那一节袖子下的白皙手腕,渐渐收拢了五指。

    “到了。”

    听见外面那沙哑的一声,宁芳篱才一惊:这么快,这就到了?

    她坐在车上没动,眼神却变了。

    等了片刻,门帘从外面撩起来。

    那马夫弓着腰,叫她看不清他的全貌。

    “王爷,到了,请您下车。”

    宁芳篱“嗯”了一声,情绪晦暗不明。

    搭着他的手,宁芳篱一只脚踩在了地上,另一只脚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而那马夫便纹丝不动地等着她的动作。

    看着这人的额头,宁芳笙眉心一拧,忍不住捏紧了他的手腕。

    而对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直到风把这句话吹得很远很远,宁芳篱才得到了一丝回应——

    他头垂得更低,“小的不敢。”

    一股涩意涌上心头,宁芳篱只觉得眼底热烫难忍。她攥了攥手,然后一点一点放开了那段手腕。

    “嗯。”

    两只脚一起落在地上,宁芳笙甩了甩袖子,而后挺直背脊,目视前方。

    “你回吧。”

    她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敢回头,昂首往前走着。

    王府门房已快步迎上前来,同时身后也响起了马鞭的声音。

    “王爷,您回来了?”

    “驾——”

    “王爷,您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哒、哒、哒……”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声音。

    “王爷?”门房看着宁芳篱的眼睛越来越红,很是局促,“王爷您怎么了?”

    宁芳篱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门房只好陪她一起停下,看着她隐忍的表情手足无措。

    而下一瞬,宁芳篱猛地扭过头,跑出去。

    “停下!”

    她对着离去的马车大喊。

    “请你,停下!”

    一边跑一边喊,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和沉静。听声音,甚至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抖。

    正巧,这时候青茗、青萍一起从大门里走出来,视线同看见这一幕而呆若木鸡的门房相撞。

    门房愣愣地指着宁芳篱离开的方向,“这——”

    夏瑾时驾着马车,五官一点点耷拉下来,眼中的难过浓得几欲淌下来。

    ——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有太多、太多想跟你说。

    马车渐渐慢下来,夏瑾时甚至有一种要回头的冲动。

    而此时,他隐约听到了身后的呼喊。猛地一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直到后面的声音变得清晰:

    “夏瑾时,你停下——”

    “停下!”

    心头一跳,夏瑾时一把勒停马车。

    他没有回头,怕自己听错了。

    直到那道声音的主人绕到马车前面来,她的脸通红,克制地喘着气,朝他抬起头露出一样通红的双眼。

    “你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跟我说的吗?”

    “我——”

    夏瑾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哽咽了。

    “嗯?”

    “你……不想见我,”夏瑾时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膀,声音变回了原来的,“可是我想见你,只有这样来了。”

    “见了,然后呢?”

    宁芳篱看着那张曾见过的人皮面具,哑声问。

    夏瑾时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心被刺了一下,“那你呢?或许可以就装作没有认出我的样子,为什么最后忍不住呢?”

    “因为……”宁芳篱努力扬起嘴角,同时一滴清泪滑下眼角,“我想你啊。”

    想到梦里是你,醒来还是你。

    “就算是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控制不住。”

    夏瑾时一震,扔了缰绳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对不起,是我不对——”

    “是我不对,是我、像萧其瑄所说的那样舍不下王府尊荣,舍不下自由,是我先……”舍下了你。

    宁芳篱怎么都说不出最后四个字,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夏瑾时探手去摸她的脸,指尖一片湿热滚烫。

    他心疼地语无伦次,“没有,是我做的不好,是我不好。”

    “不要哭,不要哭,我看得好难过。”

    “我真的、你——”

    最后只能捧着她的脸,一点点帮她擦眼泪,哑着嗓子恳求:“我的宁王殿下,你真的不能再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两个人一起,真的很丢人的。”

    明明是可爱又可笑的话,宁芳篱看着垂眉低眼的表情却一点笑不出来。她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她要怎么才能舍得下。

    夏瑾时见她泪止住,眼神渐清明,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悲。

    她回过神了,仍是会转身离去的。

    她知道她要什么,他也知道她要什么,自己要什么。

    轻柔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夏瑾时一边道:“那天我没来得及说,到今天才有机会。那道封后圣旨,落款是一年之后。而我,从没想过有别人做我的妻。你等等我,等我一年以后——”

    没等他话说完,宁芳篱眼神一定,刹那间下了决心。她握住为自己拭泪的手,作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退让,也是第二大赌博。

    第一次豪赌,是她决定女扮男装。

    “宁王可以暴毙,我可以作为不知名的平民女子入宫,可以一辈子待在皇宫里,无所谓是不是皇后。只要、只要你只爱我一个。”

    夏瑾时瞳孔一震,倏地抬眸。

    “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倘若——”

    说到此,宁芳篱脑中似乎已经浮现出灰色的场景。而她若是舍下一切,舍下自我入了宫,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倘若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放我出宫。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夏瑾时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欣喜,眼眸中的光亮得慑人。

    宁芳篱以为他是惊喜于自己的退步,一时又喜又涩。

    “我可以为你舍下我现在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可你必须答应我的话。”

    “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

    她郑重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第二次把自己人生的决定权交付出去,还是同一个人。

    夏瑾时直直望进她眼底,发现了最后一丝挣扎。

    正如她所说,她即便惶恐、即便不安,却也能为他舍下所有。

    一瞬间,夏瑾时的心迅速被填满,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全部都是宁芳篱。

    他万般珍重地捧起她的脸,无奈地笑:“你怎么没想过,我会不要皇位呢?”

    “你能做到的,我怎么不能做呢?我怎么忍心,将你困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宫城里呢?”

    宁芳篱想过她入宫以后的事,夏瑾时怎么会想不到?

    夏瑾时知道,进了宫的宁芳篱就只有他一个人,全心全意也只能依靠他一人;而作为皇帝的他呢,夏瑾时不敢保证能回以全心全意的关注和体贴。如此不对等,长此以往二人不可能如初,更何况还有对后位虎视眈眈的女人和朝臣?

    风险太大了,而他绝不会拿宁芳篱冒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上断绝此风险。

    “等我一年,稳住朝堂局面之后我便退位。”

    “什么?”宁芳笙一愣,差点忘了自己说的话。

    夏瑾时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耳垂,“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

    “我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后来成了决定。”

    “做皇帝也许很好,可是没有你便没什么意思了。滔天权柄、泼天荣华,我享受过,可以了。”

    何况这背后还有每一双朝臣的眼睛、每一张嘴,还有全天下人的生死贫富,他哪里又那么广阔的心胸,能把这些统统装下?

    宁芳篱动容不能自已,“你——”

    夏瑾时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我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你。做皇帝是想救你,不做皇帝是想娶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会后悔吗?”

    “娶了你就不会了。”

    马车后头一段距离,青萍拽住了看不下去想要上前的青茗。

    青茗忿忿回头,“你干嘛?”

    “你别去。"

    "为什么不去?就看着那个看不见脸的男的死死抱着咱们家王爷?”

    青萍熟稔地翻了个白眼,“大哥,看不见脸你也能想到,除了当今那位,咱们王爷还能让谁这么抱着?”

    “啊?”青茗愣住,脑子突地转过弯来,“哦哦哦!”

    “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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