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狗咬人
凄厉的叫声划破沉寂的夜，村里各家的狗开始乱吠。黑夜里渐渐有了火光。
村民们举着烛火拿着扫帚菜刀闯进鲁家后院时，俱是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的男子缩成一团，衣袍下摆破破烂烂，露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小腿。蹲在他身旁的是一只精瘦的黑狗，此刻正埋头舔舐，看着极诡异。
“这，这狗吃的什么？”有人咽口水发问。
回答他的是黑狗“喀嗤喀嗤”咬东西的声音。
众人一阵胆寒，各自下意识往后退几步。
这时，人群里有人尖叫。
“有武，你，你怎么了！”
张萍扑倒在男人身上嚎啕大哭。
原来是卢老二，村人各自交换个眼色，站得更远了。
“我的儿啊，你要吓死娘啊！”
刘芝香小脚跑得慢，也跟在后头哭上了。
两个女人哭嚎夹杂怒骂，场面一度混乱。
闹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劝着抬回去请郎中。
后半夜，卢家村灯火通明，都未落得安宁。
等天亮丁娇一行人回来，村人看她们的眼神俱是躲闪。原先眼热丁娇荷包的，也彻底歇了心思。
看着屋外一脸惊恐的刘芝香，丁娇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测没错，小贼现形了。就是不知屋里的小黑有没有给自己出气。
她如此想着，面上却半点不显，故作惊讶道：“舅母，这么早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芝香一晚上又急又气又怕，畏惧屋里黑狗的淫威不敢进去撒泼，此时听到丁娇的声音，跳起来就要掐她的脖子：“丁娇娘，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老卢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竟然养狗咬伤你表哥，夜里睡觉你就不怕你舅舅找你算账。”
她一边骂一边打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丁娇哪里会被她打到，倒退几步道：“舅母你什么意思，见人就打，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表妹，”卢有文拉住形如癫狂的老娘，诺诺道，“你，你好好的，怎么在家里养条恶狗。”
“哦，前些日子家里不太平我就养了狗啊，看家呗。”丁娇继续装傻。
刘芝香再也忍不住，拍着大腿就地一坐，开始打滚号丧。
“没良心的狗东西，供你吃供你穿，不想着报答老人家，竟然故意放狗咬人，老天爷怎么不劈个雷把你打死啊。”
她哭的是真伤心。
卢老二那条腿，郎中说以后怕是要瘸了。
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啊，就这么成了个跛子。
“舅母，什么放狗咬人，我昨儿与师父去镇上做事，压根就没回来。”丁娇耸肩示意自己无辜。
鲁大娘皱眉道：“刘嫂子，你大清早在我家门口哭丧是不是不合适？要不要我叫里长来评理。”
刘芝香的哭声含在嗓子眼，心虚地拉卢老大的衣摆。
卢有文满脸尴尬：“那个，要不，娘，我们先回去。”
他不敢看丁娇几人的眼睛。
弟弟半夜摸进人家家里的事，村里几岁的无知小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从昨晚开始，头就没抬起来过。
“我不回去，”刘芝香见得不到外援，豁出去了，“丁娇娘，你家的狗咬伤了我儿子，你必须赔钱。”
儿子伤了腿她伤心，可伤了她的棺材本，那才是最伤心的。听着郎中说药钱的刹那，她觉得自己也快要痛死过去了。
“天下都没这个理，”鲁大娘冷了脸，“小石头，去叫里长来，看他怎么说。”
刘芝香爬了起来，她跳脚大骂：“去就去，我看你们要怎么欺负孤儿寡母。”
很快，鲁家大门口便聚集了不少人。
卢良强忍着头痛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两相抵消。”
丁娇还来不及说话，赵桂花第一个跳出来不服：“里长，你是没瞧见我小叔子那条腿啊，哎哟喂，吓死人了。这事要这样就算了，那咱们村也没有大事了，她必须赔钱。”
“里长，您可不能这样，孩子他爹，这，这以后可怎么活啊！”张萍想起躺在床上的男人悲从心来。
“就是，丁娇娘必须赔偿汤药费。”刘芝香也嚷嚷起来。
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鲁大娘，您怎么说？”卢良只看丁娇的脸色便知她的态度，转而问鲁大娘。
鲁大娘看向丁娇。这事她说了算。
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丁娇身上。
丁娇看着恨不能吃了自己的卢家人，忽而笑了。
“赔医药费也成——”
刘芝香等人露出笑来，就听丁娇道，“不过一码归一码，有人入室偷盗是事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送官吧！”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衙门自古朝南开，有钱没钱莫进来。好好的，谁乐意沾惹上官府。
刘芝香一张脸忽红忽白：“你，你敢告官，我，我饶不了你！”
丁娇无辜眨眼：“舅母，二表哥偷东西这是全村都知道的，我可没有瞎说。”
两人斗鸡眼对峙着，张萍“扑通”一声跪倒在丁娇跟前。
“娇娘，这回是你二表哥猪油蒙了心，你就发发好心放他一马，我保证，他以后不敢乱来了。”
说着，“砰砰砰”便磕头起来。
要银子还是去蹲牢房，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丁娇暗暗点头，这是个拎得清的。
“我，我不答应，她不敢的，她怎么敢。”刘芝香既心痛银子，又怕丁娇真豁出去告官，一时间天人交战。
“哎呀，看来舅母还是舍不得银子啊，也罢，郎中说要多少银子来着，都由我出了，就盼着二表哥身子争气些，这要进去了，我怕郎中不方便了。”
丁娇轻飘飘又添了一把火。
张萍转了个方向跪倒在刘芝香跟前。
“娘，您就是不心疼有武，也心疼心疼铁蛋吧，他还小，不能没有爹啊！”
她哭得伤心，嘴里说着铁蛋小时候的趣事，村人听得唏嘘不已。
刘芝香骑虎难下，再想要银子都说不出口，只噎得脸红脖子粗。
赵桂花撇嘴，知道今天要银子是没门了，恨恨地嚷嚷道：“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丁娇转头看她，认真地点头：“嗯，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为了以后不让有心人惦记，我家可能会要养上几条恶犬，各位叔婶们可要看好自家的孩子，咬了我可不赔。”
这是赤裸裸地警告了。
其实丁娇多虑了，经这么一场，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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