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二卷第三十三章
龙家军几乎与敌人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击,漫天羽箭向敌人射去,瞬间射到敌人面前,敌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身体或者凌空跳起躲过箭矢,有些人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用兵刃磕飞。而江湖人的暗器就没有那么好抵挡了,几乎所有暗器都中了,运气好的没中要害凭盾牌铠甲保命,运气不好的立时倒地而亡。只是一轮箭矢暗器交锋,龙家军便死了十数人。如果照这样下去,没几轮龙家军就会溃败,江湖人却等不得,那些不擅长暗器的怕被人抢了头功,凭轻功扑到前面,短兵相接。
敌人像风一般袭来,盾牌手咬牙苦撑不退,长矛手按照军中训练的常规动作突刺,偶尔能中,多数落空,即便刺中也没有给敌人造成太大伤害,无论刺中与否长矛手都没有发第二招的机会,江湖人的速度实在太快,武艺实在太娴熟,躲过长矛之后往往只需一招便收走一条性命。
他们的武器各种各样,多数使刀剑,有一个使双锤的黑脸汉子似乎是个领头的,双手轮开,磕飞长矛,无人能近身,一锤子下去,便是一颗砸扁的脑袋。血从被砸扁的脑袋上顺着尸体往下流,每一个被他砸过的人都变成一个血人,血人最上边却是白的——
那是被砸开的脑浆。
他们就像农夫用刀割韭菜,唰一刀,就割掉一茬生命,没有怜悯,毫不犹豫。
如沸汤泼雪,龙家军甫一接触便是前所未有的溃败。
之前有人预料到龙家军死士抵不过江湖刺客,却没人能想象到败得如此之惨。
血淋淋的韭菜倒下,收割生命的农夫志得意满迈步向前。
倒下的韭菜却偏要挣扎,不肯接受命运。
一只红色的犹如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手抓住农夫前进的脚,农夫低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地向下挥刀。
手被砍到,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
手的主人向上一扑,抱住农夫双脚。
已经被砍倒的韭菜居然还要反扑?
农夫生气了,用力一刀,砍向对方的脑袋。
脑袋没了,手终于松了。
农夫很高兴,继续向前走。
旁边一只手又来抓农夫的脚。
居然还有韭菜没倒下?
农夫被这只手拖住暂时不能动,没等他挥刀,从背后扑上来一个人,双手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扑在地上。从四面八方扎出无数长矛,一齐刺中地上滚成一团难解难分的两人,把敌我双方都扎死。
农夫断气的一刻,仍然不相信武力相差悬殊的士兵能杀死闻名江湖的自己。
因为农夫不明白龙家军的士兵是人不是韭菜。
人不怕死,还怕什么。
我打不过你,我却可以拖住你。
盾牌手口吐鲜血身受重伤依然把盾牌牢牢插在地上,给后面的兄弟制造机会,长矛手被锤子砸得胸腹瘪塌依然用手抓住锤子以求得拖延片刻。多少龙家军士兵被砍倒,依然用手死死抓住敌人的脚。他们受了伤之后自知命不久矣所以也就不要命,直接扑上去把敌人和自己一起拖入死亡,兄弟们发现有被拖住的敌军便立即上前乱刀砍死。这才是龙家军那天下无双的配合。
甫一接触龙家军便有人倒下,第一个人倒下,第二个人顶上,第二个人倒下,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人上前拼死奋战,一个又一个,直到把敌人兵器抓住,把对方扑倒在地,把敌人和自己一同变为死尸为止。这才是龙家军那天下无双的阵型。
这次来的死士都是重步兵,每人身披重甲,从头盔到皮靴武装起来,有效地保护了身体,或者说有效延长了死亡时间。多数人中招之后一时不死,只要不死,就要拖几条人命一起去死。一般军队的士兵见到敌人如此勇武不可抵御肯定会逃向本阵,伤亡接近三分之一时,就算再厉害的统帅也难以阻止军队出现溃散现象,而龙家军遭遇再大伤亡都不会有逃兵,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你可以杀死我,但你永远不可能打败我。这,就是龙家军。
在后方保护龙三爷的青禾早已看得要流泪。
穿越过来两年,她取得些战果,自以为了不起,忘了那都是身边有人协助,比如带着兰秀儿同乘一骑投军杀敌那一次身边有龙戟,断后抵抗山贼刘靖那一次身边有白丁,攀登乌托山进攻小霸王舒誊时更有无数人一起协作互助,独自指挥的战役完全没有,这一次亲眼看到王蟒、龙戟、龙三爷变阵的过程,那种临敌应变能力另她大开眼界,她不再自负自傲,她才有点明白为什么龙家军被称为天下第一雄师,有这样优秀的将领,当然是第一。而此时见到龙家军舍生忘死的打法,更是震惊。她错了,龙家军那么厉害不是因为龙家军里有她拍马也追不上的优秀将领们,而是因为这些士兵。
眼前这些以命换命的人。
人如果真的不怕死,什么事干不成?
青禾这两年来经历的战斗有人数比这次多规模比这次大的,却没有比这次更惨烈的,至于在现代社会中追毒贩与这次相比简直是小孩玩泥巴不值一提。她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看着前方龙家军的袍泽们前仆后继地倒下,看着袍泽们就算倒下了也拉着一个垫背的,他们就像扑向岩石的海浪,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又像扑向灯火的飞蛾,死得其所不亦快哉。
她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感受到急促的心跳,闻到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浑身上下被夜风吹得僵直,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纷纷化作石油“轰”地被点燃,烧得她全身发痛,除了握紧手中的秋水剑她不知还能做什么。
她又变回那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丁,又回到了刚去投军的时候,她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躯体升到空中,看着狭小的院子里搅成一团黑压压的敌我双方,以及地上那些残肢断臂和横七竖八堆了一层的尸体,开始发愣。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来,吹得她一个激灵,灵魂似乎又回到了躯体内,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胸腔疼痛难忍,张大嘴喘了一口气,一股热流直冲眼眶,再也受不了,“我去跟他们拼了!”
青禾提剑冲了出去。
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头,非常用力。
那只手很大,戴着露出五指的皮手套,指节突出,满是老茧。最重要的是,那只手的小指上戴了一枚金黄的戒指。怕戒指掉下来,还用细线紧紧固定在手指上。
看到戒指的那一霎,青禾的呼吸窒住。
那是她送给他的戒指,他竟然戴在了手上!
“你留下保护三爷,我去。”龙戟的声音仍然那么低沉好听,他用一种充满孩子气十分天真的语气说道,“有我在,哪能让一个女人上战场。”
这是自从王喧荷死后,龙戟对她说的算是最温柔的一句话。
说完之后,没给青禾反应时间,他提着陌刀迈大步不回头地走下去。
按照惯例龙戟的亲兵也跟着他走。
“列破锥队形。”
亲兵闻听此言,阮英在左,萧德兴在右,其余亲兵在后跟住龙戟,这些人组成一个尖锥,从本阵的最中心插了进去,承担最大压力掌握进攻方向的便是锥子尖的龙戟。
龙戟眼见一个龙家军的弓箭手即将被敌人的银枪扎中,手腕一翻,用长刀砍掉枪尖,救下弓箭手。失去枪尖的枪杆刺了过来,龙戟的陌刀从下往上一撩,一片雪白的刀锋,斜斜抹了过去,从敌人左髋一直抹到右肩,血成片成片的喷出,映着刀光,在半空中落下一阵血雨。龙戟便在这血雨中向前冲刺,一个纵跃,跳到一人上方,双手握刀,直劈脑门,这一刀之力就像山洪暴发一样势不可挡,将敌人的头整个从中间劈开,龙戟抽刀,转身,把离身边最近的一个敌人的头轻轻松松砍了去。
整个过程极快,也就是两个呼吸之间,连杀三人。
尖锥跟着龙戟迅速向前推进迅速地杀人,把搅在一起的敌我双方分出了空隙,敌人见龙戟勇猛,纷纷躲开,在龙戟和亲兵又杀了十来人之后,破锥队形深入敌方,撕开一个大口子,龙戟五步之内已经没有敌人了。
这时一个举着狼牙棒的家伙怒吼着冲过来,狼牙棒比陌刀重得多,敌人看出龙戟是破锥阵的关键,要借兵器之利将龙戟撞翻。眨眼工夫二人接近,龙戟矮身,陌刀向前一探,那人收势不及,正撞在刀尖上。
陌刀从敌人胸前刺入,背后穿出,扎了个透心凉。
随后龙戟一用力,将陌刀向上抬,单手将一人半长的陌刀直指夜空,举起尸体,血顺着刀杆留到自己手臂、肩头、乃至于全身,龙戟浑身浴血,仰天长啸:“龙家军!带三爷回家!”
“带三爷回家!”百余名龙家军死士齐声呼喝。
“向我靠拢,列破锥阵,弓箭手收弓,掣腰刀。”
龙家军士卒快速向龙戟围拢过来。
龙迷城一看不好,召集侯府剩余家将拉弓射箭,一齐向龙戟射去。
龙戟战的地方附近暂时没有敌人,其余袍泽还没来得及靠过来,离他最近的亲兵也在三四步远的距离,他一个人站在那,正好当了靶子。
一时间箭落如雨。
黑压压的羽箭遮天蔽日。
超过一百人一起攒射,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那个院当中举着陌刀的黑甲红披风勇士。
龙戟一个人一双手,怎挡得漫天羽箭?更何况他此时还举着一具尸体,没有防备。
青禾看得大急,疯了一般冲向前。
她一边冲,一边看到箭落下来。
还没到龙戟跟前,已经看到至少三支箭射中了龙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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