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洛拉归来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事情？”沃伦脸上表现的很镇定，但内里却心虚起来。
戈弗雷叹着气，眉毛耸拉下来。“前两天，比舍普公爵和我说起了这件事情，他有意将葛迪尔家族的一位小姐介绍给你。老实说，以葛迪尔家族的名气，即使是旁系庶支出身，身份也足够高贵了，单从这方面考虑，我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不过，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你是最不愿意被别人摆布自己命运的，决定权在你手上，我不会干扰你。”
“既然如此，”沃伦扭过头，看向大海，“你又干嘛要来问我呢？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不是吗？”
戈弗雷低垂着眼神，对沃伦的回答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或许就是作为父亲的操心吧。”他笑了笑，“有些事情，总是要问过才放心……”
沃伦没有说话，背对着戈弗雷，一动不动。
戈弗雷完全没有察觉到沃伦的异样，他到底不是乔治神父，如果是那位神父，或许现在已经可以看穿沃伦的掩饰，将目光直击沃伦内心深处的心虚。
直到戈弗雷离开，沃伦都没有转过身来，他害怕自己的表情露出破绽，让戈弗雷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刚才是如此的害怕被戈弗雷看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如果被戈弗雷知道了自己和芙萝伦丝的情意该如何对付戈弗雷。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沃伦在心里想着。
到了旧王国，完全置身于陌生的环境，周边的人随时会变成向戈弗雷通风报信的喉舌，我和芙萝伦丝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有太多的眼睛看着我们，而且其中没有一道目光会是支持我们的，万一，万一以后芙萝伦丝有了孩子，那……
这颗孕育过杀害埃尔维斯、迫使戈弗雷为自己顶罪等邪恶想法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为了遮掩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再度准备出卖他人的利益。
而另一边，戈弗雷离开甲板后，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有心想去找普洛武夫和雅各布斯商量，但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沃伦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能想出办法来应对的。
就在他心不在焉顺着楼梯向下走的时候，爱丽迎面走来。
刚刚才见过面的两个人这时再看见对方，都不免有些尴尬。
戈弗雷刚才没有问沃伦对爱丽的看法，在他看来，沃伦背过身去的动作是他已经不耐烦的表现，因为不想惹怒儿子，戈弗雷便忍住了没有问这个问题。
“沃伦在上面。”他对爱丽说道，戈弗雷自己没法去问沃伦，但觉得爱丽或许不会受到沃伦的排斥，“如果你想知道他心意的话，应该去问问他。”
爱丽怔怔的看着戈弗雷。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认为你和沃伦更般配。”戈弗雷继迈动脚步，走到爱丽身边时，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但似乎又有些顾虑，最后还是收回了刚抬起的手。
爱丽站在原地，等戈弗雷离去了，她才继续向甲板上走去。
走上甲板，她张望几眼，找到了在船尾眺望大海的沃伦。
即使是大大咧咧的爱丽，在感情的问题上也是扭捏的，她迟疑了好久，始终没敢迈出步伐。
乔治神父就像是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
“费舍尔小姐。”
突然在耳边出现的声音吓了爱丽一大跳，她有些反应过度的退开一大步，同时抬腿踢向了乔治神父。
乔治神父不至于被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孩袭击到，他自信的微笑着，手掌下压，正好抵住爱丽的鞋尖。
“我觉得您应该更多主动一点。”
爱丽一阵茫然，随即反应过来乔治神父说的是什么意思，脸孔迅速变红，忙不迭的收回抬起的腿。
“在我看来，现在是最适合您主动出击的时候。”
爱丽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乔治神父的嘴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现在的沃伦先生也和您一样迷茫。”
爱丽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
“您觉得，沃伦先生能弄清楚他自己的心意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爱丽反驳道。
“那您明确自己的心意吗？”
爱丽一怔。
“人都是这样的，在内心深处，我们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当我们触及现实的迷雾时，总会被迫的给自己带上一张虚幻的面具，久而久之，我们会变得越来越不清楚自己的本来面目，甚至有时候即使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敢轻易承认。沃伦先生就是如此，或者说，正是因为他那样的性格，所以才更加无法正视自己的想法。”
爱丽听得似懂非懂，隐隐约约的，她觉得乔治神父说的很有道理，但却没法一下子完全领会。
“总之，我认为您应该现在主动去问沃伦先生。”
“哦……”爱丽恍恍惚惚的，似乎仍没回过神来，只是身体下意识的朝沃伦走过去。
乔治神父带着笑容，看着爱丽一步步走向沃伦。
“沃伦……”因为紧张，爱丽开口时声音有一半都卡在了嗓子眼。
但这样低的音量也足以吸引沃伦的注意了，他回过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
“爱丽？”沃伦心里有点慌，尤其在刚刚听戈弗雷说了那样敏感的事情后。
“那个……”爱丽低着头，很少见的露出了扭捏的姿态，至少沃伦没见过爱丽揉搓衣角的模样。
沃伦马上就想到爱丽会说些什么了。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
咽了口口水，沃伦瞪大眼睛，等着爱丽的下文。
“我、我在想……”
即使话到嘴边，爱丽还是难以说出这么让人羞涩的话。
一边暗中旁观的乔治神父无奈地叹着气。
“你、你有想过……那、那个……”
沃伦的心几乎要到嗓子眼了。
但最后，先放弃的人反而是爱丽，她突然落荒而逃，把话语全部遗弃，只恨自己不是没有说过这些语句。
沃伦长吁了一口气，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但他知道，这只是一时避免了面对这个问题，终有一天，他还是要面对这个难题，沃伦必须得想好应对的办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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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齐亚，和往常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小镇虽然经历了一番骚乱，但最终还是重回她原本宁静祥和的面貌。
偶尔，几个酒鬼在老布兰多的酒馆里打架的时候，打坏了几张桌椅，会让老布兰多抱怨几句，顺口说出“送去沃伦那里修理”的话语。
偶尔，格林骑士结束城堡中一日的工作，准备骑马回自己在镇上的家时，他会下意识的喊自己侍从的名字，让他去给马匹备鞍。
偶尔，索娜婆婆在花了一天的工夫，精心做了一整篮的南瓜饼后，会想着叫孙女送一半去给芙萝伦丝。
但是，他们终究会发现，自己无意间想到的那些人，已经不再自己身边了。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回来，但他们回来时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能够说得好。
有人离开，也有人归来。
洛拉背着儿子为自己打造的弓箭，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哼着不知名的乡间小调，兴致勃勃的来到西斯特拉夫家工坊的门前。回家的喜悦让她沉浸在与儿女重逢的幻想中，粗枝大叶的性格更是让她忽视了事物的变化，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铁毡上堆积的灰尘，房檐下结起的蜘蛛网，以及马厩里不见踪影的胡桃。
推开门，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嗓门告诉孩子们自己的归来：
“沃伦，芙伊，我回来啦——”
没有人回应她。
“出门了吗？”洛拉仍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自顾自把行李放在桌上。
这时，她才注意到桌面上堆积的厚厚一层灰尘。
“真是的，我一离开了，沃伦这孩子也不知道打扫了。”
她摊开手，“很伤脑筋的”说道。
“不如躲起来，等他们回家之后吓一吓他们吧！”
洛拉的思维再次跳脱，这个行动派一旦有了主意，就会立即去实行。
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处理好，恢复成自己进门前的状态，连一点破绽都没留，不得不说，洛拉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还是相当可靠的，只可惜她很难认真起来。
蹲在沃伦和芙萝伦丝的卧室门后，洛拉暗暗笑着，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两个孩子被她吓一大跳时的搞笑场景，甚至还想到了沃伦和芙萝伦丝看到好久不见的母亲，痛哭着扑到自己怀中的感人场面。
洛拉随着自己的想象，时而捂着嘴偷笑，时而双眼婆娑，渐渐的，天都黑了下来。
直到夜慢慢变深，寻常人家都该睡觉了，洛拉仍旧没等到两个孩子。
肚子不由咕咕的叫起来，等了这么久，洛拉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兴致。
“怎么还没回来啊……”她摸了摸肚皮，因为实在太饿了，洛拉打算先找点吃的。
可她刚想站起来，却因为抱膝蹲在地上太久，双腿都在不知不觉间麻木了，洛拉一下子没站稳，差一点摔倒。
“难道他们两个今天晚上要在别人家过夜？去了索娜婆婆那里？唉——真是的，我一不在家，沃伦这孩子连做饭都那么懒，老是想着去别人家蹭饭。”
又是一派伤脑筋的语气，洛拉自言自语着，可现在即使是她这样的跳脱性子，也本能的感觉到不对。
寂寞感正在朝她袭来。
她再也忍耐不住，飞奔出家门，朝着镇上跑去。
老布兰多的酒馆会开到深夜，许多酒鬼因为厌烦家里老婆的啰嗦，经常会选择在这里喝到打烊才回家。
洛拉曾经也是这里的常客，可这回，她这位常客闯进酒馆时，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她，然后眼神不自觉的选择了回避。
即使是老布兰多，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老布兰多！”洛拉大跨步的走进来，气势比格林骑士还要威风得多，“沃伦和芙萝伦丝在哪里？”
“洛拉，你回来了？”老布兰多那张满脸横肉的老脸勉强挤出笑容，“你先坐下来，喝杯啤酒吧。”
洛拉接过老布兰多递上来的啤酒，一饮而尽。
“他们在哪里？我在家里等了一天了，都没有见到他们回来。”
老布兰多的眼皮跳了跳。
“这个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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