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释·妖女 6
那柳义天只觉中了银针的左臂起先只是微凉，渐渐地，竟愈来愈凉，这凉很快便化成了冷。他的面色不禁更为惨淡，赶紧把左臂上的银针拔了下来。那银针虽然拔下，却没能阻止冷意扩散，不一会儿，他便觉得一股寒意渐渐地自中针之处蔓延整个手臂……最后那手臂竟冻得失去了知觉，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毒？他当下骇然，又惊又怕，起初还以为是那魔教妖女凤舞又回来暗算于他，但四下张望不见其人，便开始怀疑暗算自己之人十有八九就混在身边这几个青年男女之中。
他将众人细细地看了一圈，大声道：“是谁？”
众人互看了一圈，皆是沉默，却没有人站出来。
柳义天摸着失去知觉的左臂，感觉那凉意似乎有往身体扩散的趋势，心中更慌。他掩不住眼底的惶恐，却又摆出正气凛然的样子，说道：“若是哪位高手对在下有所不满，尽可直接告之在下，何必行此小人卑鄙行径，暗算在下！如此手段绝非英雄所为，恐为正道所不容。希望阁下速速交出解药，有冷女侠在此，哪怕在下命丧于此，想来冷女侠也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替在下住持公道。”他这番话说得非常巧妙，三言两语便把冷兰青给兜了进去，想借此逼得发针之人现身。
他话落之后，果然，有一人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略显清冷的声音直言不讳地承认：“是我。”
白霖一看，双目一瞠，对着那人惊呼道：“老大！”
海棠惊讶地看着面目看来平静无波的封清隐，心道：难道他刚才看到了？
她面上微微一臊，又是一暖，心叹：看来坏事还真是做不得。
柳义天看着封清隐，眉头笼起，厉声道：“这位公子，在下与你是初次相逢，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在下暗施毒手，难道你和魔教有什么渊……”
“住口！”海棠听他越说越过分，终于听不下去，扬声打断，面上流露出不再压抑和遮掩的厌恶。
海棠通常都是笑语盈盈，几乎从未对人横眉冷目，可现在却罕见地冷着一张脸，平日温润的目光此刻犀利如电，嘴唇抿得笔直，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然。她这副样子看得认识她已有一段时间的白霖、尹凌霜、贺敛等人不由呆了一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是我。”海棠冷冷地看着柳义天，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伸出右手，指尖旋出一枚银针，道，“不是他，是我。”她在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可能要面对的局面。既然做了，她就不怕承认，若是让封清隐替她顶罪，只会贬低她成了与这柳义天一样的伪君子。与其做个伪君子，她宁可选择做个真小人，反正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尤其，这个人他触及了她的逆鳞，激得她忍无可忍。爹曾说过：既然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像这样一个混蛋，不让他受点教训，她今晚都会不得好眠。
柳义天怒极地看着海棠，正欲开口，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比他更为激动地闪到海棠面前，颤着手指指着海棠，道：“海燕她娘，你，你，……你居然会武功！”她说得气都快接不上，看样子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是愤怒更为恰当。
海燕对着白霖，原本冷厉的眼神柔和了一点，淡淡道：“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武功。”
“你，你……”白霖被海棠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气得一个口气堵在胸口，脸红脖子粗的。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过去的一幕幕，想到她俩刚认识时，自己还大言不惭地教育对方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管什么闲事（见第一章）；想到当初在镇江城，海棠被人挟持，若非萧夜痕阻止，自己差点就要笨得束手就擒（见第六章）……现在想来，人家哪需要自己去救！
白霖想到以前的事情心火越烧越旺，没多想便是一句话脱口而出：“原来如此，难怪当初老大说你有问题，让我试探于你！”
海棠闻言，锐利的双目的一眯，射出危险的光芒，斜斜地一眼便向封清隐睨去，无声地逼问：白霖这是什么意思？
封清隐淡淡地看了白霖一眼，然后对海棠微微一笑，道：“我们晚上再聊。”
白霖被封清隐这看似随意的一眼看得有些心慌，心中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灰溜溜地退到了萧夜痕身边，琢磨着明天还是分道扬镳的好，免得封老大报复于她。
海棠看着没有一丝诧色的封清隐，突然明白他恐怕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其实会武功，可问题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这时，贺敛突然道：“阿姨，燕燕可是会点轻功？”他一知道海棠会武功，便想到燕燕被白玉言带走以前曾非常灵活地跟那位李姑娘玩过捉迷藏，当时他太慌乱，只以为燕燕是动作灵活，可现在想来燕燕恐怕是懂点轻功。难怪以前每天早上阿姨都要单独带着燕燕出去跑步，恐怕是带她去练习轻功吧。
“嗯。”海棠供认不讳，“我希望燕燕遇到危险时，打不过，总能逃得过，所以一直教她轻功。”
那一旁的柳义天见众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拔高嗓门怒道：“这位姑娘，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
眼看着他又是那番陈词滥调地涌出来，海棠不耐地打断，冷冷道：“我这根银针只想警告你留些口德，一个大男人舌头莫要太长了。你与你妻子之间谁对谁错暂且不论，但令郎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你作为父亲何必在背后抹黑于他。他不跟凤姑娘走还能如何？难道毫不反抗地任由别人杀死自己？他虽是你的儿子，但不代表你要他死，他就得去死。”她说到后来，几乎咬牙切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那柳竹风说话，还是在替燕燕说话，心中混乱不已。
柳义天被海棠说得一时语结，忿然道：“这是在下的家务事，不必姑娘劳心劳力。只请姑娘赶快交出解药。”
“放心。”海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这银针上的毒要不了你的命，也废不了你的手臂，只是会让你冻上十二个时辰罢了。”
柳义天见海棠态度决然，想到山不转水转，便转而对冷兰青抱拳道：“冷姑娘，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在下不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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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交出解药的。”海棠在一旁凉凉地打断他，又转头对冷兰青和连慕风说道，“冷姑娘，连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若想与这等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为伍，那我们还是在此处分道扬镳的好。”跟这种人再相处下去，她怕自己饭也吃不下去。
冷兰青深深地看了海棠一眼，然后淡淡地对柳义天道：“杀人偿命，倘若今日柳大侠你命丧于此，兰青一定会缉凶归案。”她虽没有直接拒绝，但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帮他索讨解药。
柳义天不是笨蛋，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面色一变，大声斥道：“冷姑娘，枉你有女侠之名，今天居然胆小怕事，助纣为虐。今日之事，在下定然告诉江湖同仁……”
“你去说啊。”尹凌霜在一旁凉凉地笑道，“你若是嫌自己的丑事还不够多，就尽管去说。”
“你……”柳义天气极地看着白霖，最后甩袖道，“在下懒得与你们这般人见识。告辞！”他吹了一声口哨，引来他的坐骑，然后便策马而去，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哎，就这么放他走了。真是便宜了他。”对一向好打抱不平的白霖来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小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走了，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众人皆是沉默：不放他走，还能怎么样？
待那柳义天的身形消失后，连慕风转身对众人道：“各位，我们该启程了。天色不早，再拖下去，恐怕要找不到地方投宿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纷纷往马车和马匹停住的地方走去，突然却听一人惊叫道：“等等，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出声的是尹凌霜。
只见她小跑地往刚才冷兰青和凤舞过招的地方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玉佩，走到冷兰青身边，问：“冷姑娘，这玉佩是不是你的？”
冷兰青看了看玉偑，摇头道：“不是我的。”
既然不是冷兰青的，那便唯有——
众人同时想到了那个亦正亦邪的凤舞姑娘。
封清隐突然道：“尹姑娘，可以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尹凌霜把玉佩递给了封清隐。
只见那玉偑玉晶莹润透，隐隐可见玉中白絮，是块上等好玉。玉佩的正面还栩栩如生地雕了一只展翅飞舞的凤凰图案。
封清隐摸了摸手里的玉佩，眼中飞快地闪过万般复杂的情绪，然后道：“我看这玉佩上有凤凰图案，应该是刚才那位凤舞姑娘的。”
众人纷纷地围过来看了一眼。
“那怎么办？”尹凌霜问。
封清隐把玉佩又交到她手里，貌似随意地说道：“要我说，不如就放回原位。如果失主惦记着它，自然会来寻找。若是不惦记，那丢掉也罢。”
他转头，往他的那匹马走去，心道：既然选择放下，那过去的人和事还是就这样让它远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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