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家和为贵 二
清晨,清风伴着国槐的爽脆清香渗进屋内。凌儿刚刚苏醒,眯缝着眼睛。眼帘映入的是建成清秀俊美的身影。他侧卧在旁,惬意地靠着案头,优雅地翻着书卷。
他昨夜不是在太子妃那边吗?怎么一早又回来了?
他似乎有所察觉,不经意朝她望了望。她犹如他心头的至宝。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即是再小的动静,也难逃他的慧眼。
她见被他发觉,忙紧闭双眼,继续装睡。随即,又偷偷半睁开眼睛打量着他。
他就这么静静地守护在她身旁。微风徐徐,轻轻吹动他的黄色锦缎袍服,他那青色的发丝在俊秀的脸上微微飘动。多么美好静谧的一刻。她多想,时间能在这一刻永远停滞不动。这一刻,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他守护着她。
不一会儿,丫鬟玉儿轻手轻脚进来。一看眼前这番场景,不敢打扰,随即退出屏风外。
凌儿心里知道,玉儿进来多半是因为要用早膳了。建成每次下早朝都会等凌儿起床,一起用早膳。她自感不能贪恋一时的相守,耽误他的朝政。
她双手支撑着床榻,轻轻起身。
见她起身,他那健壮的臂膀,温柔地绕过她的腰际,贴耳轻语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不想做懒狐狸……”她脸上漾起一丝俏皮的笑意,双手拥住他的脖颈,慵懒地躺在他的宽厚舒适的怀抱中,乌黑闪亮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在他的怀中。
他微微一笑,顺势抱起她,落在梳妆台前,低头附耳道:“我在外室等你。”
她则略带惊讶地望着眼前精美的梳妆台,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感动。他对她是如此细心周到,竟然一大早就在书房安上了梳妆台。
用罢早膳,建成一如既往忙他的国事朝政去了。他每天监国理政,忙着修制法令,恢复生产,促进农耕、商市、税赋等事情。
凌儿被召去张婕妤的寝宫中坐诊。张婕妤是李渊后宫的妃子。进宫不久就深得李渊的宠爱。她在宫中尽力拉拢关系,笼络人心。她待凌儿甚好,多半是因为建成宠爱凌儿。建成作为储君,他的爱妻,张婕妤怎不巴结讨好。再则,凌儿当初作为太医院的学徒出诊后宫,张婕妤喜欢凌儿的细致耐心,率真朴实。偶尔身体有恙,除了请太医,她都会召唤凌儿一同坐诊,她似乎对凌儿更信任。
张婕妤整日在寝宫待着,难免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偶尔出现胸闷憋气,心烦意乱的症状也是正常。凌儿就陪她说说话,帮她打发寂寞的时光,一晃就是一个上午。
中午时分,凌儿经不住张婕妤的盛情挽留,只好陪她在寝宫一起用膳。午后时分,见张婕妤微有睡意,稍事片刻,凌儿便告辞离去。
从张婕妤寝宫出来,凌儿便想去元吉的武德殿。昨夜的惊心一幕让凌儿久久不能释怀。她不能挑明告知元吉关于媚儿的红杏出墙,但是,她也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她顿感左右为难。
正在她踌躇之际,却依稀听到琴声袅袅,隐隐约约,似有还无。她循声而去,竟不知不觉来到世民的承乾殿。
此曲婉转深沉,情意绵绵,透着惜别时的不舍和依恋。
听着这段熟悉的旋律,凌儿心中泛起层层涟漪,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日离开秦王府的难舍难分的离别场景。
“走也不容易,留也不容易。心有千千结,个个为君系。醒也不容易,醉也不容易。今宵离别后,还请长相忆。”
他倒有心,把此歌谱成曲了……
琴声停止,凌儿仍久久流连其中。
忽然,侧门吱呀一声敞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右手抱琴,徐徐走出。
那女子见到凌儿,不由得停住脚步,神情略显慌张。
凌儿十分诧异地望着女子那身熟悉的明亮湖绿色罗衫襦裙,在阳光下,绚烂夺目,如轻烟笼罩,似花似梦。
这身湖绿色罗衫襦裙竟然和长孙王妃在长春宫时送给凌儿的那套服饰一模一样。再看那女子秀发披肩,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淡雅清纯的装扮与凌儿无异。
“刚才那段曲子是你弹的吗?”凌儿带着质问的口吻发问。
“是,是奴婢……”女子望着凌儿那审视的目光,低头嗫嚅道。
“叔妃娘娘!”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凌儿身旁。
“她是谁?”凌儿见那女子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掩不住一身风流韵味,忍不住问婉儿。
“她叫兰兰,是……一名艺妓……”婉儿结结巴巴说道。任凭她平时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眼前的事似乎遮掩不过。
凌儿心中甚感愤恨:太过分了,他居然把艺妓装扮成她的模样供他玩乐。
凌儿气得猛然一转身,箭步跑开,心中生起一丝嫌恶:他为什么总是去招惹无穷无尽的女人,不断地占有,玩弄女人的感情?
他就是个对感情从不负责,从不认真的贪婪的花花公子而已……
行至武德殿,见元吉的贴身丫鬟莲儿正准备车马。
“淑妃娘娘!”莲儿行礼。
“齐王妃在吗?”凌儿略显关心地问。一想到昨晚媚儿那愤恨的眼神,她怕会闹出事端。
“她最近身子不适,在里屋休息呢?娘娘要见她吗?”莲儿一扬眉心答道,便欲引见。
“不用了。就是问问。齐王可在里头?”凌儿怕她心生怀疑,就此打住。媚儿身感不适,怕是给世民的yùhuō给烧伤了吧。凌儿不想怪媚儿,凌儿认为,凡是和世民牵扯的感情问题,从来都是他先招惹别人的。绝对是这样的。
“娘娘来的正巧。齐王在书房。待会儿就要出门呢。”莲儿微笑答道。莲儿作为元吉的贴身丫鬟,她深知元吉对凌儿的情意,要是凌儿来见元吉,知趣的莲儿从来不管不问的。
“你们齐王是否经常晚间外出,半夜不归?”凌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这.......”莲儿见凌儿的问话正中要害,便面露难色,自感不好多言。
凌儿便不多言,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内,檀香漂浮,幽然淡雅。
桌案前,元吉正对着一副画发呆。这是他第十副画作。他自感人物的外在气质和内在神韵似乎都已表现得淋漓尽致。只可惜是半身像。他不敢继续揣摩,画中人玲珑别致的俏丽身姿他恐一时难以参悟,或者他不敢继续参悟。是怕她偷去了他的心事,亦或怕自己深陷泥淖,无法自拔?
凌儿行至书房前,只见门扉虚掩,隐约看见元吉身影在桌案前,他似乎在认真端详着什么。
“四哥!我能进来吗?”凌儿轻敲门扉。
元吉久久凝视画中人,似乎她樱口轻启,吐息如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在耳畔。只见一袭熟悉的粉色身影翩然而至。
这不是梦,她真的来了!
凌儿敲半天门,见元吉不回应,便轻推门走进来。
“凌儿!你怎么来了?”他猛然从幻境中醒来,慌忙闪身挡于桌案前,脸上漾起不自然的笑意。
“你在忙什么呢?”她见他一脸古怪神情,便好奇地瞥一眼他身后的桌案。
“没,没什么......”他顿感心虚,略显慌张,手便不自觉移向桌案上的画作。
凌儿似乎洞察到那副画作,先他一步抢到手中。
“凌儿,别闹了!快还给我!”他似乎很焦急,双手追逐着她手中的画。任何东西,他都喜欢故意和她争抢。可是,这次却换做她抢他的东西。
她俏皮地把画藏在身后,脸上洋溢着狡黠的笑容,继而背转身来,轻轻展开画卷。
画卷随着她的纤纤玉指缓缓展开,见心事败露,他感到莫名的紧张,一颗心慌乱地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看着他的杰作,她不由得一愣。在他细腻的笔触下,她神态婉约,樱红朱唇,柔情脉脉,傲然微撅。一双美目,光泽流转,清新淳朴,灵气逼人。如黑瀑般的长发,松挽着流苏髪,逶迤双肩之后,腮边飘着两缕青丝,平添几分迷人的风情。
他的笔触是那么细细致微妙,把他浓浓密密的心思都丝丝缕缕地表露无遗。
她认真地端详着画作。她身后的他却不自在了。
安静的书房,只有他和她。望着她婀娜娇媚的身姿,嗅着她似有若无的幽兰般的气息,一种莫名的骚动在他心头乱窜。他感到他欲念的心魔被她悄悄催动。不自不觉中,他的双手已经伸向她纤柔的腰肢。他与她近在迟尺,只一步之遥,他就可轻易地拥她入怀。他感到手心已触上那薄如蝉翼的轻罗真丝。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炽热的温度在腰间徘徊,正想回头,却感自己被推出门外。
“你快回去吧,待会儿大哥着急了。我还有事要出门。”就在他伸手触及她的柔嫩腰肢的一瞬间,他猛然反手换成推她出去的姿势。他不想她继续待下去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四哥!你今晚不许出门!”她转身,展臂拦住他,不依不饶地直视他。
“为什么?”他感到她的话甚为有趣,她为何突然这般管束着他。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命令口吻约束他,过问他的生活,即便是媚儿。但对于她,他却只感到有趣,并无愠火。
“因为......因为......你要陪陪堂姐。她好像生病了......”凌儿思考半天,支支吾吾地说道。
“她生病,你是大夫,你去看她好了。”元吉瞪着眼睛,一脸疑惑与不屑,轻轻推开凌儿。
“四哥!你听我说......她晚上一个人......多么......”她见他并没有领悟话中深意,便又拦住他。她低头思索半天,脑中飞快地思考措辞,不由得急得满面通红。
看着她脸上漾起的层层红晕,如清水芙蓉,婉约迷人。那紧抿的双唇,娇艳欲滴。紧挨着她,她的醉人幽香似乎更加浓烈诱人。他感心魔又蠢蠢欲动,他忽然有一股冲动,想伸手拔去她头上的碧玉簪,任她那黑锦缎般的秀发似柳如絮地泼洒在他的怀抱中......
“你快走吧。我知道了。”他强烈克制住心魔的欲念,轻轻抓过她纤弱胳膊,直接把她拉出门,继而“嘭”的一声关上门。
“唉--?四哥!我话都没说完呢!四哥!你到底有否听懂我的话?”她见被轰出门外,心里愤愤不平。自己好意来劝,他为何这般不耐烦,接二连三地撵她出门。
这时,莲儿踩着碎步过来,见凌儿被拒之门外,心感疑惑。元吉天天描摹着凌儿,不是盼望她来吗?怎么她真的来了,他又避而不见了。
“莲儿,你帮我看紧齐王。以后晚上都不要让他出门。如果他出门,务必劝阻,马上通报给我。知道了吗?”凌儿见到莲儿,忙不迭叮嘱道。
“嗯,莲儿明白。莲儿一定不让齐王出门。请娘娘放心。”见凌儿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莲儿略感事态严重,便拍xiōng部承诺道。
看着莲儿郑重其事地保证,凌儿感稍稍松了口气。随即离去。
听得凌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元吉缓缓开门,却见莲儿守在门前。
莲儿将凌儿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元吉。元吉并非不懂凌儿话里的弦外之音,并且他似乎略微察觉媚儿的反常。媚儿作为他的妻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悉心照顾。特别是近段时间,他沉溺于对凌儿的思恋中,自感对媚儿关心不够,心有亏欠。
想着,他便走向媚儿的厢房......
再说凌儿,心事重重地返回东宫,脑子里重复回放着刚才的情节,她怕自己一时疏漏说错话,或者担心元吉仍执意出门,那她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刚想着,就感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她正欲跌倒,却被来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住腰肢,人便前倾坠入他的宽
阔胸怀。
“大胆!......”她甚感羞辱,正欲发怒。却听见耳畔响起熟悉的玉石般富有磁性的嗓音。是建成。
“凌儿!”建成优雅地搂住她,笑意盈然。
凌儿闻声便柔顺地依偎在他温存的怀中,顿时一脸羞赧。她自感自己反应过激,或许是昨晚被世民的举动吓到了。只怪自己思索太投入,已经到了东宫书房却浑然不知。
她感觉他俯下身,拾捡什么。
她瞥了地上一眼。呀,是元吉的画作!
“这幅画……”她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着他轻舒画卷,她羞涩地忙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不敢看他的眼神。心想:建成该不会因为这幅画作怀疑她和元吉……
“元吉画的不错。”他展卷,眼望怀中一脸羞怯的她,轻笑,略带调侃地说道。
一听这话,她头埋得更深了,巴不得他的火热的胸膛能将她瞬间融化,消于盾形。
建成当然知道她从元吉府上回来。猜想也是调皮的她抢了元吉的画作。建成从来不会约束她和元吉,抑或世民之间义结金兰的情义,亦或者是儿女私情,他又岂能不知。她爱自由,越约束她,她就越容易逃离。他不愿禁锢她的情感自由,他只愿她能轻松地留在他身边,他可以默默守护着她。
“跟我进来。”他拉着她走进书房,于桌案前。她忐忑不安地打量着他淡雅的神情,似乎他并没有责怪之意,心情便稍显轻松。
只见他挥笔泼墨,紧接着元吉的画作,细心描摹,下笔如神,线条流畅,笔酣墨饱。顷刻间,她娇俏的身姿便跃然纸上,维妙维肖,栩栩如生。他笔下的她,一袭轻罗襦裙,右手持剑,清雅脱俗,飘逸洒脱,曲婉灵动,柔媚却不失刚健。
整个过程,他无需抬头参照。他对她的身形如此谙熟,特别是起伏有致的曲线都能描摹地如精雕细琢般精确到位,让她叹为观止。
也许,她对于他如此铭心刻骨,仅凭意念就能瞬间而就,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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