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第九部 9
赵姨满口答应着将任天翔领到后院。任天翔挑了间雅静的厢房,等赵姨刚一离开,他就疲惫地倒在床上。经过前半夜死里逃生的考验,他现在只想美美睡上一觉。
谁知蒙蒙眬眬正要入睡,忽听耳边有人“叮叮咚咚”弹起了琴来,呕哑嘈杂犹如木匠锯木。任天翔睁眼一看,就见那个叫小薇的姑娘,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架旧琴旁,满脸认真地在弹奏,看她弹琴那样子就不像是经过认真的调教,难怪那琴音比弹棉花好听不了多少。
“停停停!”任天翔急忙喝止,“半夜三更,谁让你弹琴?”
小薇一本正经地道:“赵姨教过奴家,客人上门要先弹琴奏乐,然后说笑唱曲。你是奴家第一个客人,奴家定要好好伺候。奴家还会唱曲,要不我边弹边唱?”说着就真咿呀唱了起来,虽然唱的是香艳小曲,可由她嘴里唱来,却比乌鸦聒噪还难听。如果说她的琴声像弹棉花,勉强还可忍受,那她唱的小曲简直就是在哭丧,令人恨不得捂上耳朵。
“行行行!”任天翔赶紧打断了她,“你琴也弹过曲也唱过,可以停止了。还有,你别再‘奴家奴家’地叫自己,我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小薇满脸无辜:“我听姐姐们在客人面前都是这样称呼自己,先生为何不喜欢?要我不自称奴家,那该叫什么?”要是一个漂亮姑娘自称奴家,倒也显得娇滴滴十分可爱,可这称谓从面前这个丑丫头口中说出来,却令人大倒胃口。任天翔不禁摇头苦笑:“你还是称自己小薇吧,其他称呼都不适合你。现在天色不早,我有些困了,你别再弹琴别再唱曲儿,别再打搅我睡觉。”
“可是,小薇总得做点什么吧?”小姑娘嗫嚅着,眼里隐有几分羞涩。任天翔想了想,指指自己脚下:“你要闲着没事就过来帮我捏捏脚,先前死里逃生,多亏了我这双脚。你帮它放松放松,现在我还觉着腿肚子在打颤呢。”小薇答应着坐到任天翔脚下,毛手毛脚地脱去任天翔的鞋子,抬手便捏。任天翔本已闭上双眼,但跟着就双眼圆睁倒抽了口凉气,急忙缩回双脚:“停停停!你当我的脚是你们家菜地啊?这么用劲!”
小薇手足无措地收回手:“那……我帮你捶捶背吧!”
“别!”有过一次教训,任天翔再不敢让这丫头练手,“咱们现在睡觉。”小薇顿时有些扭捏,低着头嗫嚅道:“人家……还没准备好嘛。”
“你想什么呢?”任天翔赶紧打断这蠢丫头的绮念,抬手往大床中央一划,“我睡这边你睡那边,谁也不许越过中线。”
“哦!”小薇乖乖地在任天翔身边和衣躺下,见任天翔已经闭上眼睛,她嗫嚅着小声问,“要是我越过了中线……那会怎样?”
“那我就将你剥光了强奸!”任天翔恶狠狠地道,不过话一出口完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小薇立刻满心欢喜地挤了过来,将大龅牙凑到他耳边,半是羞怯半是期待:“我……过线了!”
任天翔赶紧推开她翻身而起,满脸懊恼:“行行行,我怕了你了。今晚你一个人睡床,我睡地上。早知道丑女难缠,我就叫个顺眼点的了。”
将被子铺在地上,任天翔对小薇义正词严地警告:“不准过来,你今晚要敢下床半步,我立马就走人!”
小薇委屈地撇撇嘴,不过总算没有跟过来,任天翔这才放心地倒地而眠。宜春院对他来说就像是另一个家,在这里他不必像在别处那样提心吊胆,对任何人都防范戒备,而且以小薇这蠢丫头的心智,在他面前也玩不出任何花样。不过他没注意到,就在他转过身去的时刻,那个叫小薇的丑丫头眼中,竟闪出一丝狡黠和得意的微光……疲惫加困乏,令任天翔很快就进入了梦想,正当他梦到童年时在宜春院长大的往事,以及记忆中已经十分模糊的娘,忽听耳边传来刺耳的呼唤:“起来!快起来!”
任天翔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就见一个满嘴龅牙的丑丫头正凑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大呼小叫,他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将她推开,晃晃还有些迷糊的脑袋,这才想起这丑丫头,就是那个叫小薇的蠢姑娘。
“大呼小叫干什么?你有病啊?”任天翔被她从美梦中吵醒,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搧到爪哇国。却听她满脸慌张地道:“官府来查房了,没路条的人全都要抓起来!”“什么路条?”任天翔眯着眼不想起来,留宿青楼又不犯法,他不知道这丑丫头为啥要大惊小怪。
“就是京兆尹颁发的路条,”小薇急切地解释,“杨相国当政后,就下令凡外乡人进京,必须到京兆尹那里领取路条。平时官府也不查,今日听说他们是在找一个什么人,所以要查所有外乡人的路条。”
“找什么人?”任天翔随口问。
“听说是要找个假扮胡人的年轻人。”小薇打量着任天翔的脸,“我发现你胡子好像是假的,莫非……”
任天翔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就清醒过来,急忙翻身而起。他对宜春院的地形再熟悉不过,知道后院有个隐秘的小门通往外面的长街,这也是他选择住在后院的原因。谁知他匆忙来到那道门前,那道门已经被完全封死。他暗暗叫苦,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小薇在后面招呼:“快跟我来!”
听到二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任天翔不敢耽搁,立刻跟着小薇来到后院一个角落,小薇往角落一辆停着的木板车一指:“快躲进去!”
任天翔还在犹豫,就听杂乱的脚步声正往后院而来。他只得跳上车,往车中一躺,小薇立刻将一筐垃圾往他身上一倒,小声叮嘱:“千万别出声,我去看看!”
这种车原是运送垃圾的牛车,平时宜春院的垃圾都倒在这车中。车中除了那些生活垃圾,还满是腐败的恶臭。任天翔捂着鼻子不敢稍动,就听那杂乱的脚步声进了后院,径直去往自己方才留宿的厢房,然后大声盘问着什么。任天翔暗自祈祷那丑丫头千万莫出卖自己,而且还不能在官差面前露出任何破绽,不然自己可就无路可逃了。
好不容易熬到那些人离去,任天翔正准备坐起,却又听到有脚步声来到近前。他不明来人底细,只得躺着一动不动,就听“哗”一声水响,那人竟将一桶混合着残羹剩饭泔水倾倒进车中,泼了任天翔满头满脸。
任天翔不敢暴露,只得强忍恶心一动不动,好不容易等那人离去后,他才翻身跳出垃圾车,落地后再忍不住,蹲地上哇哇大吐。
“他们都走了,只是例行检查而已。你怎么了?”小薇从黑暗中过来,见任天翔呕吐不止,急忙关切地问。她正要上前搀扶任天翔,却被那残羹剩饭的味道熏得后退不迭,捂着鼻子问:“怎么这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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