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废物!
长雅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带她走开。
“你……你是谁?”
长雅清醒之后,才发现眼前的床榻上背对着自己的是一个身穿长袍的郎君。
“怎么?想杀我?”
对方的声音格外的冷冽。
长雅从这冷冽的声音里却听到了熟悉的感觉。
她反应了过来,而后开口道:“是您,殿下,您来了,您愿意见我了。”
南惊鸿倒不是想要伪装成为长云侯来欺骗小娘子的模样,实在是她在云郡不便于用自己的身份出现,更是为了提防那些丧心病狂如云氏之流,心心念念要复辟陈国的人心浮沉。
但是她因着原本和长禹待在一起久了,偶尔说话总是带着些清冷的音色,所以两个人有些肖似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如今听着小娘子说的话,南惊鸿眼珠子转了转,倒是有些情缘。
南惊鸿并没有开口说话,长雅原本手腕里的飞刀倒是收了回去。
她四顾,瞧见这客栈的上云间里,的确是旁的都没有的。
此地通常被有权势的人包下,外面是寸鸟难飞的。
她终于开口道:“这两年来我日日闻鸡起舞,不为旁的,便是为见到殿下。当年若不是殿下救命之恩,阿雅也不能苟活于世。阿雅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复仇,请殿下再给阿雅一点机会。”
南惊鸿终于明白却原来两年前云郡之围里,长禹就看上了这小娘子。
她转过身来,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一道目光的尖锐射来,她抓着长雅的手,在长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从窗子丢了出去,可怜的长雅两年后见到个冒牌的长云侯,好不容易倾吐心事,结果还被丢了出来。
就在电闪雷鸣一刹那,利箭袭来。
她知道这逼仄的空间不适宜缠斗,但是这一刹那只能送长雅出去。
“长云侯,别来无恙啊。”
她眯着眼睛审视眼前的少年,南惊鸿可以确认她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少年郎,但是对方的桀骜不驯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滔滔燃烧的火焰。
想来长禹曾和他有过节。
“你对阿雅做了什么?”
下一句便是他愈发凌厉的声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看来这便是长雅身后的那个人。
她看着对方手里的双刃,瞧上去是精刚所造,颇为不凡。
“阿雅?你说刚才那个小娘子?”
南惊鸿摸了摸嘴唇,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来。
“不错不错。很有意思。”
云中兴的头扭动了片刻,微微抬起下颌,一双黝黑的眸子瞬间眯成了一道线,阴鸷无比的光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这个畜生!”
他旋转着手中的双刃,朝着此时坐在床榻上的南惊鸿怒气冲冲的冲了前去。
南惊鸿躺了下来,一只脚踢到了对方的膝盖上,云中兴猝不及防的低下身来,她则是踩着对方的肩膀一跃到了他的身后。
“废物!”
南惊鸿从容的出门,而后关上门,飞身而出。
瞧见了虎视眈眈的狼毒此时被长雅踩在脚下。
“叫你不要跟着我!”
长雅眉眼戾气,她对云中兴是暂时的隐忍,但是云中兴的一条狗一样的在自己面前,如何才能这样跋扈无比。
“想死吗?”
狼毒骂道:“你这小贱人,给我滚开,背叛主子,不得好死!”
长雅瞪大了眼睛,南惊鸿却是狠狠地一脚踹到了狼毒的肚子里。
“有时间废话,还不如去救救你的废物少主吧。”
“你……”狼毒翻了个身,一身尘土的前去找云中兴,此时的云中兴显然半个膝盖几乎要废掉。
又是半根筷子,径直的插入了膝盖骨。
他想到之前还回来的半根筷子,再联想到此时的筷子,长云侯,果真毒辣无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南惊鸿打量着长雅的模样。
“你功夫不错,颇有灵气,但是底子不牢,想必你也知道,我并非长云侯,不过,我能带你回长云侯府,你可愿意?”
其实南惊鸿的语气根本就不像是询问,而是肯定。
但是此时此刻她明显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长雅无法拒绝这个诱惑,因为她想要见到长云侯长禹,这个两年前救了自己又给了自己前去复仇的机会的男子。
他给了她姓氏和名字,也给了她尊严和自由。
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有一种坚定的信念觉得南惊鸿一定能够让她见到长云侯长禹。
她点了点头,便与拖着残的不能再惨的身体的狼毒擦肩而过。
南惊鸿出去一趟,就把当年害的江州四分五裂的人狠狠地教训了一趟,这是如今尚在头疼青州地动的圣人长穆无法想到的。
长穆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得到江州所有的控制权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的天赋决定,却不知道彼时十八岁的云中兴用他毒辣的计谋掀起了推翻长氏皇族的第一步。
如今皇族四分五裂,长云侯作为最中间的力量被逼退回云郡,这江州看似为最中间稳固不宜的地方,但是周围却是四分五裂的。
长穆身为皇帝,竟没有可以挪动的地方政权,这无疑不是可悲的事情。
正如此时,太子妃南颂跟随太子长臻殿下前去江右皖山潜水,大雪封路,路上极为艰难。比不上云郡此时春和景明,万物无忧。
宁安郡王长夜行走在云郡城中,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是一番寻常人难以识别的状态。
他穿着宽大的道服,拥有披散两肩上的长发,还有长长的胡须,瞧上去也就是与人不同的道士模样。
云郡从来都是只有不拘小节的人,他们不会在意各个层次的人的存在。
“如今长云侯爷在,咱们云郡,固若金汤,此时也如何不好?”
“只是怕人嫉妒我们云郡,有心人下手啊。”
茶汤之后,竟有些有人总是开口笑谈闲事。
长夜听了,停在了长云侯府邸门口的青石上:“呵呵,固若金汤,倒要好生瞧瞧。”
他叹了口气,察觉到旁人惊讶的目光,退避开来。
又瞧见了领着长雅走回门的南惊鸿。
南惊鸿原本一直都没有瞧他,可走到中门那里的时候忽然又回了头,隔着遥遥人海,长街寂寥,她的眼神清清澈澈,一如往昔的纯色,她盯着他。
他坦然不已,似乎并不在乎旁人的打量,小心翼翼的扶着眼前这个步履蹒跚的老太走过大路。
南惊鸿转过身来,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见南惊鸿摇头,长雅便问。
“不知道郎君为何摇头叹气,是心有不甘,还是心中不满?”
南惊鸿看着长雅的眼睛,这双年少的眼睛,剔透不已,如同最干净的宝石,瞧上去极为不同。
这就是天资聪颖的小女孩呀,因而虽说精致优雅,但是的确是心头可以说得上是有些不凡的。
“没什么,只是偶尔遇到与故人相似的气质,只是料想不是故人,如今别地他乡,经年之后,早就是故地了。”
南惊鸿的声音并没有特意掩饰的很小,在旁人看来的确也只是一句轻叹。
她听得心头觉得有些难过,但是因着年纪小倒并不能理解话语中的悲伤和忧伤情绪。
长夜听得心头百味杂陈,而后漫不经心的离开,只是这时方才觉得这认识南惊鸿的第十二个年初,才知道这世上辜负的是最宝贵的情意。
只是上苍早就注定着,他和南惊鸿有缘无分,他和长禹注定相杀。
倘若能够逆天改命,他长夜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也必定会夺回南惊鸿。
南惊鸿领着长雅回到了家中,小阿幸彼时面带微笑,正在那里给许多小侍女讲故事,故事讲得引人入胜,可是让人听来觉得心中想法很多。
就连长幸是从小跟着父母和祖父母多读了些杂书故事,野史什么的,长雅却是连字都不认识的,她虽说武功学了个十足十,但是很多东西都是不够明白的。
她此时坐了下来,瞧见长幸讲故事,自然心里也十分向往的。
她心神驰往,南惊鸿倒也没有管她。
而是见到父亲和母亲在一旁,母亲抚琴,父亲吹长笛,好一派郎情妾意。
只是曲调悲伤,似有怀古伤今之意。
等到一曲罢,余味悠长。
她才开口道:“父亲和母亲这是想家了?”
文娟笑了笑,解释道:“不为别的什么心思,单单只是曲子罢了,哪一个闻名天下的词曲不是因为词作者的人生不如意?人生不如意者七八九,惊鸿未必需要如此介意。”
南海见文娟说话,满目温柔,又看了看坐在青石板上讲故事的长幸,小小年纪,已然天资绝顶。这时看着南惊鸿一身少年须眉的扮相,心里头颇然自傲。
“我南海今生今世,唯此三女子,无愁已。”
南惊鸿瞧见父亲说话温柔,极为认真,真正觉得岁月静好,想到自己如今二十一岁,所经历的岁月不知其数,父亲和母亲亦是过了四旬,岁月给他们添上了风韵,却并没有为他们添上风霜。
如今父亲母亲在外行走,旁人依然觉得他们是三十左右,看上去十分精神,这一点南惊鸿心里头觉得十分畅快。
重活一世,不为功名利禄,尊贵身份,但求岁月平淡,一家安然和乐,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只此时文娟看着那九岁的小娘子也是作武者装扮,文娟稍稍有些心疼。
“我十来岁的时候仍作男儿打扮,彼时人们虽知道江左文氏是位嫡女娘子,可我出门,人人都以为是个飒爽英姿的好男儿郎,我父亲惯不爱教我打扮,等到了南园,太夫人待我恩深情重,将我打扮一番,又斥责我母亲不细细打扮我,叫我总是一幅男儿模样。而后我才化了女装,从而令人艳羡。此番想来,这女娃娃瞧上去必定是受了一番凄苦的。”
文娟果然是心疼起这女娃娃,听得人心里嗟叹不已,也觉得这小女娃娃必定是受了不少苦楚。
南惊鸿解释道:“这孩子叫阿雅,为长禹在两年前收养,取名长雅,她身上有血海深仇,父母皆被云氏中人所杀,尤其是她母亲乞讨为生为了养活姊妹几人,当时被云氏少主云中兴纵马奔途,一剑割喉,她心里存着深仇大恨,不愿意从此过着平淡生活,一心追求武艺,如今在云氏脱颖而出,很受云中兴的重用信任,如今只等待必要时给予云中兴必要重击。我说长禹素日里杀伐果断,坚定不移,唯独这件事,我觉他似乎有所不对。”
她看着长雅终于卸下心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像个天真无比的小娘子一样过活。
“这孩子天赋卓越,但是她心头苦楚,若是终日活在仇恨里,反倒不妥。”
她摇了摇头,似乎有所叹息。
“但是父亲,母亲,心中仇恨从谁开始就必须从谁结束,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亦如我的内心,始终是让人觉得极为难过,我心头总觉得意难平,所以必有一日,我会回到江州南园,回到曾经属于我们的地方。”
南海自始至终沉默不语,他听着妻子女儿开口,听着他们交心,而后他坚定开口道。
“你们放心,我们会回去的。”
此时一派午后安详的时光。
可是站在这辽阔翡翠湖旁边的长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晏相知所开口说的话。
直到见到了这北亲王府的旧人。
“殿下,终于又见到您了啊。”
“容若姑姑。”
长禹连忙扶住了她有些颤颤巍巍的胳膊。
这名叫容若的老嬷嬷这才道。
“我被世子殿下逐出来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如今的容若再不复曾经年轻貌美的模样了,如今四旬已过的她在这南北交界的地方来来回回的蹉跎,实在叫人慨叹不已。
“十八年了。”
长禹咀嚼和这个数字。十八年前,他六岁。
他失去了一双双生子的兄弟,其后他关系最好的阿姊出嫁,他匆忙从京州出去学艺。
他没有留意容若姑姑是否去了哪里,因为那时候的他年少孤傲,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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