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寡人有疾有凤来仪
医相思沉思片刻,似是还未从方才的不适之中缓过神来。而后他扯起唇角笑了一笑,掩饰地分毫不差,“莞莞随意说说吧。此人是我的病人,就是那日我与你说,月余前就下了拜帖的那位。”
纪莞初点头,表示明了。之后低头将手边的纸笺一一看过,又凝神于紫金小盘上审视良久,而后抬头,面颊略微有些泛红,眼神闪躲。
含糊其辞甚久,她这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相思,此人不举。”
此话说完,纪莞初忽觉舌间干涩,喉咙微恙。她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更主要的是缓解这句话说出口之后的尴尬情绪。
屋内陷入寂静,纪莞初许久不闻医相思回答。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转头看他,只见他的侧脸隐在重叠的光影之中,眼角的惊悸和震撼却着实不是能伪装的出的。
“你如何看出……”
良久之后,医相思开口问道。今日他所经受的震撼太大,以至于他丢了一贯的温和与沉稳。
“这还是很明显的。此人镇星入八,掌管生死和欲望。镇星将其欲望压制地死死地,那他必然寡人有疾。不过我观这人的星盘,应当是位居高处不会错的。三星会照呈祥和之局,镇星为一顶点可做突破。若是能破开三星会照之前的最后一个困境,那此人必定能青云平步,得偿所愿。”
最后,纪莞初充满期待地看了医相思一眼,眸光之中皆是普度众生的慈悲为怀。
“相思,他的不举,就拜托你了。你任重而道远。”
待得纪莞初与医相思相携自西厢房出来,已经时过晌午。医相思伸手遮于面上,稍稍阻挡了三分那自得从昏黑的屋子之中走出,而显得更为耀眼的光阳。
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小院里,裴忆正带着楚故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晒太阳。两人在西厢一上午皆未被打扰,不知是楚故二次失忆忘了她,还是裴忆生拉硬拽不让去。
纪莞初将医相思送到门口,站在门外与他依依惜别。
如今秋意更浓,甚至略微有了些冬日的清冷。穿堂冷风自巷口呼啸而来,瞬间便将小院中聚积了一头午的暖意席卷地干干净净。
看着医相思渐行渐远的身影,纪莞初站在原处久久不动。不知何时裴忆自院内而出,走到她身侧,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阿莞,既然他不愿让你给他看星盘,我为你解解他的面相可好?”
纪莞初转头,目光刚好落在裴忆琥珀色的眸子里。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她还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她的眼睛--平静地,如同一潭温润的秋水。
心中涨涩的不适即刻间似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勾起唇角,对她莞尔一笑,道,“那就麻烦裴先生了。”
裴忆连连摆手,拉着她回了院子里,转身把门闩上。而后牵着她的手,到厨房门前的石头台阶上坐下。楚故见着她,立刻起身挪至她身侧,与她坐的再近一点。
纪莞初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抚着楚故那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心中直道手感甚佳。
她转过头,看着坐在右手边的裴忆,道,“请裴先生赐教,纪莞初洗耳恭听。”
裴忆挑挑眉角,戏谑说道,“怎么,终于按捺不住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姓了?”
纪莞初无奈,“谁让我身边有个经不起考验的人。”
一边说,一遍将白嫩微凉的小手从下至上探到楚故的脖子里。他无防备之下陡然一个激灵,而后转头眼泪汪汪颇为委屈地看着她。
裴忆展颜一笑,“为纪家的占星师看面相,是我的机缘,也是我的荣幸。”
之后她言语一顿,似是在回想医相思的容貌细节。片刻之后,她胸有成竹,转头道来。
“医相思医公子,高鬓舒额,挺鼻薄唇,出身高崇,得天独厚。纵观有少年得志之相,定然名声在外且有所成。”
纪莞初点头,若是这般医术卓绝的大夫是野路子出身,那定然是说不通的。
说至此处,裴忆哂然一笑,“我初见他时,境况所迫,并未曾细细观之。二次见他时,天色甚晚,更未曾留意。所以在而今三次见他之前,我只觉此人颇为大才,若是将你二人撮合至一起,那也决计不错。可是……”
“怎么?”纪莞初心中略有小急,即刻便出言问之。
“眉间阴郁成云,与人相交定然有所隐瞒。双目间距过窄,足以可见其心事颇重城府过深。眉尾欲挑不挑,若是我没看错,应当是……孤身终老之状。所以阿莞,此人可与之为友,莫做良人。”
秋风卷着落叶黄,带着不属于晌午时分的凉意,自纪莞初身侧缠绵而过。她虽不懂面相之道,可是她莫名地相信她。
再说了,自己的命盘……注定不能动写旖旎的心思。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以免伤人伤己。
她转头对着裴忆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不过……”
不过多久,裴忆又施施然张口。纪莞初心中颇为不解,不知道她又想起什么马后炮没有说。
“前几日见你,我也不曾细看过你的面相。如今这细细一看,我倒是又有了些新的发现。”
裴忆伸手,挑起纪莞初的下巴,左右摇晃着看她的脸,动作相当熟练轻佻,想必是没少女扮男装做这些戏弄大姑娘的事儿。
纪莞初心中一紧,难不成她看出来了……
裴忆边看边不住点头,“能让我裴忆另眼相看的必然不是凡人,啧啧啧,看着稀奇古怪的面相,百年不遇啊……”
纪莞初被她这来来回回地扫视看毛了心,当下一咬牙,瞪着她说,“是好是坏你倒是说啊!”
裴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莞,我这一回看你,确是发现你有母仪天下之相。上次只言你眉间三花聚顶,却忽略了这五韵华发。改天我为你寻个面相敦厚长寿的皇子太子,你便嫁了吧。”
纪莞初听罢,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鄙视,“裴先生,我原本觉得你还有点准头,如今看来,简直与外面那些走街串巷混饭吃的江湖骗子没什么两样。”
说罢,起身便往西厢房去了。
裴忆听闻此话,倒也不恼。她看着纪莞初离去的身影,笑着摇头,“总归到了那一天,你不信也要信了。”
……
纪莞初坐在长案侧边,面前放着两张泛黄宣纸。
--这是方才医相思走前留下的交换之物。
她将纸拿起翻看,眉间不愠不喜,颇为平静。看罢之后,她将那两页黄纸折起放进袖子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正当此时,她听闻门前一阵吱呀声响。抬眼望去,便见楚故端着两杯热茶而来。
他行至长案处,俯身将茶盏放在她面前,随后坐在她对面对她微微一笑,如热茶一般暖了人心。
“阿故,我方才正想去找你。”
楚故看着她,眸子里透露出的意味皆是不解。
“医大夫告诉了我扶桑朗月的所在,据说是在成国沂北城。待得这几日将于城主之事理毕,拿了那千两悬赏,我们就上路可好?”
楚故点头应允。
良久之后,他说,“阿莞,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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