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今日与你暂且告别
纪莞初侧过头,愣愣地看着身边的楚故,心中被他方才的话所触动,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神来。
这还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听楚故在人前说,不想失去从前的记忆这般的话。她能感觉到他的无奈和伤怀,毕竟他忘记的是他二十余年朝夕相处的过去。
试想,若是一人的生命,倏然之间便被掏空了。与这个世间所有相识的联系都不见了,而后他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被放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他无论有什么样的熟识的触动,无论想想起曾经发生过什么,去过哪里,深爱过或者痛恨过什么人,都想不到了。如此这般,会有多么绝望到骨髓之中的痛楚。
她站在原处,在喧闹的人群之中,细细地打量眼前之人的眉眼。如同往常一般,却又与往常那个温和的楚故有着几分的不同。
过了许久,楚故展颜一笑,眼中明明灭灭的伤怀颜色尽数被遮掩了去。而后他伸出手牵住她的,再伸出手拉住裴忆的袖子,对两人道,“如今有你,有阿忆,还有疏弦这般三天三夜都聊不尽心中之话的挚友,我已经很满足了。”
纪莞初任他牵着手走在街上,“阿故,你要相信我,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到你的曾经。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也……我也不想让你难过。”
最后一小句话说出口,纪莞初顿时觉得一阵羞臊。她与楚故镇日黏在一起,可这般掏心窝子的暖心话儿她是真没说过几回。
楚故听她这般言语,面上的笑容亦是无限加深,简直都要笑出了声。而后三人从城西说说笑笑绕道往城南走去,心里却比来时似乎少了些什么,轻快无比。
春风紫陌楼仍旧是清天城闻名在外的春风紫陌楼,如今正值日暮,楼子仍旧在照常迎客。三人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心中唏嘘不已。
以往玉夫人习惯性所在的地方,已经换上了旁人。纪莞初定睛一看,此人竟是已经被于城主赐了婚的苏璧。
看了许久,也未曾打搅。纪莞初便拉着裴忆与楚故两人接着往前走了。她心中明了,定然是这苏璧苏姑娘未曾忘却玉夫人昔日收留养育的旧情,便在此时为她扛起了这份家业。
红尘之人,才是****。
看过了春风紫陌楼如今的现状,纪莞初心里的这些残存的忧心,终归是全然被画上了句点。
在路边买了些吃食,晃晃悠悠地从城南往家里而去。纪莞初今日路走多了脚上酸涩,便在半路上央了楚故,让他背着。
楚故自然是求之不得,乐得与她这么亲近。他如今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若不是像医相思所说触动什么劳什子内力,便如同正常人一般。因而,他更是乐得使劲浑身解数哄纪莞初开心。
回到乌衣巷口,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顺着长街往前一看,街边家家户户早已经点起了火红的灯笼。
在这清天城生活了许久,来来回回也走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归属和不舍的。
任凭楚故背着她走到了巷尾,却见得门口有一人影正来回踱步。
远远只觉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走近之后细细一看,果然是老熟人。
医相思想必是在这门口等了许久,面上亦是有些寒色和僵硬。
他见得三人回来,看见纪莞初让楚故背着,心中纵然是对纪莞初不能有任何想法,却还是有些别扭的。
他勾起唇角,对三人一笑,而后出言道,“莞莞,你们怎得才回来。”
纪莞初见得是他,便即刻从楚故背上跳了下来,亦是对她笑道,“你怎么来了,怕是来了许久了吧。今日无事,我便与阿故和阿忆两人出门转转,去西郊慈悲寺熏染了一身福泽烟火。”
话刚说罢,裴忆那边便开了门。
“相思,进来坐可好?”
医相思沉吟少顷,张口道,“不了莞莞,我今日来此处,是想与你暂且告别。”
“告辞?”纪莞初的眼睛瞪得尤其之大,对医相思这句话颇为意外。
医相思笑,“不是告辞,是暂且告辞。”
而后他简言说道,“前些日子师门传信,有些事情急需我回去处理。我推脱不得,便要尽快上路了。如今楚兄的药还有最后一味的消息未曾收到,此次回山我也刚好去亲自询问一番。”
“那……那你何时回来呢?”
纪莞初的言语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失落。这份失落并不是因得她如今还对医相思有着那么些好感,而是她不喜欢离别,却总归还是得面对离别。即便是暂时的。
医相思思索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抵一月之内便能返回。如今是十月末,我尽快在十一月赶回来可好?”
纪莞初点头应下,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医相思便转身离去了。
不曾想,医相思这一去,何止一月光景。
纪莞初整日里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愣是从十月末数到了年根儿。
“阿忆,相思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纪莞初沉默许久,终归还是小小声问裴忆道。
裴忆端着饭碗抬头瞥了她一眼,逗她道,“你这是想情郎了?”
纪莞初听的这句话很是抓狂,恨不得当下就放下碗筷过去打她。她哼唧了老半天,又转头看了看楚故的脸色,见得他面上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浮现什么特别不好看的神色,这才说道,“我只是觉得快到年末了,他若是不回来,我们便不能知道这最后一味药的所在。若是不知道最后一味药的所在,那便不能及早上路。”
“不能及早上路便在清天城多呆一段时间不好吗?反正你最近与街坊四邻走的近,经常打着楚故的名号去给人家算命看盘,日子过得也不是很无聊不是?”裴忆低头吃饭,觉得她的担心毫无道理可言。
“可是,若是晚一天……那阿故的记忆便要晚一天恢复……我……”
她愈说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了,她担忧医相思是真,可是更真的却是不想耽搁了楚故。
楚故听闻这句话,转头看她。眼神之中尽是溺死人的柔软,“阿莞,能与你在一起便好,早早晚晚的,我不在乎。”
正当两人又要腻腻歪歪肉麻起来之时,裴忆狠狠地清了清嗓子,重重地将饭碗放在了桌上,“你们打住。反正如今的现状便是这样,我们等也得等,不等也得等。如今已经到了年根,又是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节,我们好好的过个节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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