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医相思勾唇一笑,面色有些苍白。
“怎得许久未见,莞莞竟然成了水做的女子……”
他无奈开口,尽是宠溺。而后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柔软的动作。真是一幅绝妙的,柔软的光景。
“医大夫,你回来了。”
不过多时,便听得身侧不远处一人声音传来。
楚故方才便站在门边看着,见得这两人如此这般亲昵且相合,心中莫名地酸意泛滥。他清了清嗓子,将纪莞初从愣神之中唤醒,而后便邀了医相思入了屋。
坐定之后,医相思微咳两声,眼见着便是气血翻涌,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丝让人担忧不已的病态潮红。
“相思,你这是怎得了?”
医相思平静下胸腔中翻涌的血气,这才笑了笑,轻声道,“无妨,前些日子师门有令,我长途跋涉去与人诊治。却不曾想被另一桩江湖旧事波及,无端受了些小伤。着实是无妄之灾。”
纪莞初皱着眉,略带着几分赌气,“早就说过,若是你让我看看你的星盘,我定然能算得出你会有这场血光之灾。若是那般,你便能避掉,哪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医相思轻笑,打断她道,“莞莞,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我天生不信这些,所以……再说了,我便是知道了,那恐怕即便能避一时,也终究会在日后相还。既然这是我命中固有的劫数,我又能劫后余生,那也没什么了。”
言语之中尽是洒脱之意,可面上身上的气息却是着实骗不了人。医相思若是只如他刚才所言,受了些小伤而已,那凭着她的医术,定然不会缠绵至今还未曾痊愈。
想必,亦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吧。
纪莞初眸光暗了一暗,微微张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终究还是压制住了。若是他想说,那定然会与她说。如今他不说,那她也没什么必要再去问了。
此时炉上铜壶热气腾腾,纪莞初伸手拎过,冲开了白瓷壶中的茶。顿时间,茶水的氤氲香气便冲淡了屋内的闷热尴尬。她拎着茶壶,满上三杯。如今西厢之内便只得她与楚故并着医相思三人,裴忆在东厢看着琴疏弦吃包子。
“我原本年前便想赶回来,殊不知却遇到这么一桩自己控制不得的事儿。在山上调养了一段时日,直到今日才让师父放下山来。想必莞莞,应当是等的心焦了吧。”
纪莞初听他这般说,即便前些日子再心焦,此时也都忘在了脑后,埋在了心里,只顾着笑说,“那道没有,我知你不回,定然是有事脱不开身。”
楚故端着杯子坐在一旁听着,不发一语,可心里确是暗中腹诽,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着实是越来越高了。
医相思笑着,探手摸进怀里,而后拿出了一只月白锦囊,暗绣云纹,触手冰凉。与他腰间所系的那只做坠子的锦囊有十分相似,只不过大了将近一半尺码。
医相思探手,将手中锦囊递给纪莞初。伸手之间似是又触动了体内伤势,用手捂唇,暗咳了几声。
“里面,是完整的药方,以及我所写的那剩余三味药的所在地点。另外有两枚信物,其中一枚你到了成国之后去寻我所说的那家药铺的掌柜。那是我师弟,看了信物之后自然会替你们安排。我已经嘱托好了。”
两人坐在一处,又细细地说了些闲话。医相思一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走到院中开了门,医相思又笑着摸了摸纪莞初的头顶,而后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纪莞初便张口唤他。
“莞莞,怎么了?”
纪莞初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走到他面前,低头道,“相思,我上次与你说的事情,关于你去纪家祖宅寻大能为你师妹算星盘之事……”她抬起眼,看了看医相思的面,接言道,“纪家的门第森严,却并非不知变通。近些年纪家的处境不算太好,再过一年,便又到了占星大会。若是……若是你被拒绝了,也不要着急,想办法与我知道,等我回去可好?”
纪莞初低头慢语,声如蚊蚋。可待她说完,医相思不过是轻笑,“你莫要担心我,我寻了这么些年,不差这一年两年。倒是你,既是纪家的占星师,此次又是孤身云游天下,在身份上一定要瞒好。以后无论去哪儿,无论与谁在一起,都记得要给自己留三分后路,知道吗?”
语气之中尽是包容宽和,以及有那么一丁点儿,可以被人听出来的惦念不舍。
“其中有一味药的所在,大致在成国西面。若是从钧天城往西去的话,切记要避开仓木山,这件事你一定要记得。仓木山一直不算太平,算是这芸芸世界,与风雨江湖交汇的最惊险的一处。你若是不想涉足与江湖险事,便一定要将我这句嘱托放在心里,莫要让人担心。”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天边暮色。微红的颜色透过深灰的霾色隐隐透出,似是不屈的挣扎与竭力的挣脱。雪花细微落下,停驻在他眉宇之间,还不等伸手去碰触,便化作了透色水滴。
医相思说完,便转了身。
纪莞初想叫住他,却没了丝毫可以说出口的言语。
“对了,”医相思脚下一顿,重新转身对她说,“若是莞莞在云游途中,遇到一个锁骨间有月牙印记的女子,便替我好好照顾她好吗?我……寻了她很久,却总是寻之不得。我最怕的一件事,便是有那么一丝希望,被我熟识之人遇到,却因得我少了这么一句话,就擦身而过。”
医相思的眸子之中,湿润润透出陈年旧色,有些沉重,让人心里闷闷发疼。
纪莞初点头,承下了他的请托。
她站在原处,看着医相思落着薄雪的背影渐行渐远。透着天光,映着雪色,踽踽而行,渲染出一种莫名忧伤的孤寂悲凉。
纪莞初心中微微有些酸涩,似是被触动了陈年旧疾。她对他,曾经有过那么一丝丝旖念,却因得种种,最终被彻底击碎。这最终的一点阴影,亦是在近日,被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被风吹散至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楚故从院子中缓步而来,从身后将她环进了怀中。
如同这世间,最为温暖得让人心醉的倚靠。
抬头看看颇有些亮眼的天光,伸手遮住眼睛。
真的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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