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凡尘一爱皆求不得
第二天，诸葛终几乎到日上三竿才敲响了纪莞初的房门。
“是谁……”
沉沉的声音微弱地从房中传出，带着没法遮掩的浓重鼻音。
诸葛终听闻她问，微微皱眉，而后开口道，“是我，莞莞。”
声音端的是温润好听。
房内那人听到了他的回应，接着开口，“你稍稍等我一会儿……我在……我在看星盘，马上就好……”
随之传出了慌张忙乱的水盆板凳等物什的碰撞之声。
诸葛终长身玉立，负手站在纪莞初的房门之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人每次找的理由都是这般蹩脚，呆的就像别人都傻一样，她说什么便是什么，遮掩了什么别人便看不出来一样。
可是偏生她又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着实让人又气又心疼。
诸葛终其实昨晚亦是一夜无眠，她何时出去的，他便也是何时出去的。她何时回来的，他比她回来的更是晚了几分。他知道她去了哪里，见了谁，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回来之后，他却是又在那里停留了许久，直到那个男人离开。
想至此处，诸葛终不由得自嘲一笑。
其实心如何说不疼，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子，却心系旁人。心系旁人也便罢了，却还为情所伤。
原本应该被他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的人，就这般被人伤害。诸葛终彼时亦是心头火气，甚至想立即冲出去，把那垂影空怜的小人紧紧地护在怀里。
可是他不能。
他知道，她爱他。
身为局外之人，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之间互相压抑的深沉相思。虽说他不知道舒南故心底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但是舒南故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原本诸葛终觉得，这世上或许不会再有人如他自己这般爱纪莞初。所以即便当日知晓纪莞初心有所属，也全然未曾放在心上。他一直坚定地相信，无论她心里受过怎样的情殇，他都能用时间去抚平。
而之后相处的这些日子，似是也证明了这一点——她在慢慢地好起来。
可时至昨日，他才明白。她的痊愈，不过是假象，给外人看的而已。那颗心，仍旧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人生便是有这么多不得已，让满腹深情错过了想去深爱的人。
诸葛终心里自然是五味杂陈的，若是舒南故一点都不念旧情，他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直接将人带了去，如原来那般爱着便好。即便一年两年她不能痊愈，他还可以守她五年十年。即便五年十年仍求不得，他也一定会再守她二十年三十年。
可是，如今这个局，他着实不知如何去破。
昨夜，他是与舒南故打过照面的——在纪莞初离去之后。两人相对而立，诸葛终所站的正是方才纪莞初所站的位置，正巧挡住了她隐隐消失的最后一抹身形。
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早在荆国启天城之中的那次酒楼惊魂事件当中，诸葛终便见过舒南故一面。虽说那时并不知晓，这人便是与他齐名江湖多年的天骄之子横天宫舒南故。
如今正打照面，颇有几分莫名的尴尬。
两人并未多言，有些心知肚明的事情只需要稍加揣测便能得出结论，若是两个男人之间说出来，总是有些不合适的。
诸葛终拱手见礼离开，将将要走出那片连宅的时候，诸葛终停身顿足，转身回望。
舒南故还在那里凝沉未动，月亮似是换了一个角度，被云遮了起来，迷迷蒙蒙。月色一暗，便出现了星光的投影。
诸葛终抬头看天，心中便有了计较。
回房之后，他一夜未眠。亦是知晓，她也一夜未眠。
一想到隔壁房间那个偷着啜泣的姑娘，诸葛终心头便隐隐作痛。这凡尘俗世天命因缘究竟做了些什么孽，非得要这般让爱着的人相互折磨。
幽幽叹了口气，诸葛终铺陈研墨，占了他在这苍云谷之中的第一卦。
亦是最用心的一卦。
世人皆知两大占星世家北纪南诸葛，纪家以古典占星为长，占星台上夜观天象，便可知所想探知的气运大事。南方诸葛家则偏重生辰八字这些具象之物，在推人断物之上颇有所长。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
就比如纪家纪莞初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本“旁门左道”的书，自学摸手腕子问生辰八字给人占星成才。
还比如诸葛家诸葛终，一十五岁便学尽了自家的占星之术，无聊之余亦是对别的占星之法触类旁通，自成一系。
方才他那一回头，便将舒南故的周身气运星光北斗看了个通透。
他虽不想为他起盘星占，却必须为了她，看看将来。
这结果却是……
“吱呀——”
诸葛终沉思在昨夜之事里，却忽然听得面前的门开了。睁眼一看，门缝之中露出了一张略显憔悴的脸。
纪莞初眼眶红肿，即便是扑了许多粉上去遮掩，也能轻易地让人看到蛛丝马迹。
“都这么晚了，你怎得才想着来叫我？”纪莞初声音有些低沉，“裴忆相思他们也都没有来吗？”
诸葛终笑，微微摇头。裴忆诸人一早便来了，都被他挡了回去。如今她的状态，若是那么早起来，定然会难受的要命。
“走吧，我们去寻了裴忆她们吃饭。”
诸葛终转身先行，走了几步却见纪莞初并没跟上，转身笑问道，“怎得了，难不成要我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你去？”
纪莞初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艰难开口，“终哥哥，我……”
“你一叫我终哥哥，我便知道有什么为难事。你说便好。”
纪莞初抬头，眸子之中浓浓郁郁，皆是伤怀，“我知你喜欢我，也知你以后定然会对我好。但是，你昨夜应当看到了，我原本以为可以忘记的，终究还是忘不了。我觉得很抱歉，我辜负了你的感情，我……”
“这些话便不要说了，”诸葛终笑的温然，“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多太多，但这些事都不是我不喜欢你，不想把你捧在手心里的理由。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我总归不会放下你，一直到你完全愈合的那一天。”
或是到，你与他能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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