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子酌与小胖子
姜璧的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她一口气冲上了二楼，冲到了刚刚那个人站立的地方，只是楼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却唯独没有她刚刚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姜璧站在那里，紧紧地咬着嘴唇，两手耷拉在身侧，一脸的失魂落魄，就像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一般。
“公子，那可是姜姑娘？”
朱闳抬头看去，便看到那娇小的女子站在那里。他见过的姜璧从来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嚣张的令人牙痒痒，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朱闳眼神瞟了他身边的人一样，那人顿时意会，一上一下，朱闳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个人影。
姜璧回神，便发现自己不仅从楼上站到了楼下，身边还站着一个讨厌的人。
“这可是姜璧？”朱闳晃动着手中的扇子，将姜璧身上的气味扇了扇到自己的鼻间，然后一脸嫌弃道，“怎么有一股臭男人的味道？”
“臭男人？你是女人？”姜璧瞪他。
朱闳闭目养神。
“既然你睡着了，那我就先行离开了。”姜璧说完就转身离去。
“……”朱闳睁开眼睛，“一起喝一杯茶吧。”
楼上便是茶楼，但是因为朱闳的洁癖，他们寻了一个五里开外十分僻静并且主人是个洁癖狂的茶楼。
姜璧端坐在那里，看着干净地发亮的茶杯，根本不敢喝茶。
朱闳身边的小厮将那凳子擦了两遍，又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布，朱闳方才坐了上去。
姜璧：“……”也不知道这六皇子有没有娶妻，不知做这六皇子的妻子，爬上床之前是不是要洗下一层皮？
“姜璧，我与你讲一个笑话。”朱闳首先开口道。
姜璧双眼弯弯地看着他，对这位皇子十分给面子。
“今日是我那四哥娶妻的日子，只是新娘子进了门，新郎官却不见了。”朱闳意味深长道。
姜璧：“……”
“哈哈哈哈！”片刻后，她才爆发出一阵大笑，给足了这六皇子面子。
朱闳：“……”
“六皇子殿下果然有说笑话的天赋。”姜璧真诚道。
朱闳：“……”
“我有一兄长，幼时甚相好，分食共寝，而后，我那兄长突然消失了，再回来的时候，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对谁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唯独对着我，仿若仇人一般。他恨我，我也恨他，他抢我的东西，我便要抢回来，兄弟二人渐渐势如水火。有一日，我在他府中偶然看到一副画像，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朱闳看向姜璧的表情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姜璧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难道画上画的是你？”
兄弟禁断什么的，难道皇家的子孙还有这般喜好？她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
“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朱闳问道。
这话题变换的也太快了，姜璧一时难以接受。
“……”姜璧的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然后递到了朱闳的面前。
朱闳连忙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就这样的差异，能够一起生活下去？
朱闳也了解了这个真相，不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当年的六皇子，文武双全，深得圣心，满朝威武皆叹服，但是却未曾娶妻的原因便是这个。因为这世上找不出比六皇子更干净的女子了。
朱闳继续闭目养神，他觉得姜璧与某个人越来越像了，不能再继续对话下去了。
姜璧实在无聊，目光忍不住往窗外看去，只是这一眼，却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姜璧看第二眼的时候，便发现那是个女子，身上的衣服黑漆漆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沾满了泥巴，头发散乱打结着，她的嘴边叼着一根东西，在那街上慢悠悠的走着，但凡女子走过的地方，其余的人都离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画面。
姜璧将脑袋转了回来。谁知没过多久，那黑漆漆的女子竟然出现在茶楼二楼，那目光也是直视着姜璧的。
那女子朝着姜璧勾了勾手指。
这女子识得自己？莫非是自己说得亲，受了夫家的苦逃回来的？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关乎着她松江府第一红娘的声誉。
姜璧连忙站起身，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
姜璧想与她说话，那女子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刚刚姜璧走过的地方坐下。
那对面坐着的二人，一人身上纤尘不染，令一人则是由灰土堆积而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姜璧很期待朱闳睁开眼的样子。
朱闳还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闭目养神，他身边的小厮已经快将眼珠子瞪出来了，瞪的不是那脏兮兮的女子，而是闭目养神的六皇子殿下。他似乎很害怕那女子。
朱闳的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姜璧的心也跟着颤了颤。朱闳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姜璧明显地看到了他脸上神色的变化，她与他相识三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朱闳露出这般惊恐的表情。
“我在做梦。”朱闳囔囔道，又闭上了眼睛。
“朱闳，原来你做梦也会梦到我。”他对面的女子娇羞道。
朱闳突然站起身，动作前所未有的敏捷，也不管有没有碰到肮脏的凡人，便那样往人群中冲了过去，冲下了楼。
朱闳一口气冲到了楼下，刚要松一口气，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便从楼上跃了下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姜璧目送着那一向嚣张的六皇子像是没了一口气般被一个女子拖着离开，身体僵硬非常的样子，便觉得十分解气。
“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她的身后有人说道。
姜璧想着到底是谁有这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转头，果然是宋大将军。
“陆家父子被你抓了？”姜璧问道。宋大将军通天本事，将陆家一锅端了，还在她面前做出这般要死要活的模样，姜璧一想便觉得十分冒火。
宋大将军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一个新鲜的疤痕来。
姜璧：“……”
好吧，他赢了。
姜璧跟着宋大将军一起下了茶楼，他们站在那里，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姜璧看着那马车：“去做什么？”
“去给阿珏请这天下第二的先生。”宋大将军道。
一屋，一树，一桌，一凳，一壶清茶，还有那凳子上坐着的一老人，组成了这世间最静谧的景。老人的头发已经半白，脸上的皱纹蔓延着，唯有那双眼睛，沧桑而睿智。他捧着一杯清茶，风吹起半白的头发，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姜璧踮着脚，朝着围墙里望去，对这天下第二已经信了八分。
“吱呀”一声，那半开的柴门被彻底推开了，而那坐在凳子上的睿智老人竟是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姜璧：“……”
宋昱谨走了进来，对着那刚刚关上的房门作了一个揖：“弟子拜见老师。”
半晌过后，并无半点动静，仿佛无人在家一般。若非他没有看到那闪过的身影，若非他没有看到那刚刚关上的门，若非他听到茅屋中传来的呼吸声……
宋昱谨又走近了一些，敲响了茅屋的门：“老师为何要躲着弟子？”
依旧是没有回应。
宋昱谨不再强求，而是负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那门终于打开了，老人站在那里，一脸的不情愿。
“一别八年，老师为何不肯见我？”宋昱谨真诚问道。
“见你一面折寿十年，老夫已经年逾六十了，没几年好折腾了。”温老先生没好气道。
老先生一生教徒无数，桃李满天下，这般多的弟子中，总有那么几个特别难教的，其中宋昱谨当属其首。宋昱谨乃是开国老将与公主的孩子，身份尊贵，自幼便在宫中与其他皇子一起受教养。这老将的儿子不爱文偏爱武，而很不幸的，温老正是他的教文师父。本是贵气逼人、礼仪得体的少年，说起话来却十分气人，对他所教的内容反驳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有时甚至将他说的无言以对。
如若可以，温老宁愿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他。若是可以选择，他也宁愿再也不见他。看着他，温老便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既然见了，那便罢了。”温老急于送客。
宋昱谨却没有离去的意思：“那皇宫中的贡茶可比老师喝得茶香许多。”
“老夫无福消受。”温老吹着胡子道。
“听闻四皇子殿下才华出众，老师的才华，堪当储君之师。”宋昱谨道。
他这话说的好听，温老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四皇子看着通透明礼的一个人，但是心思太深沉了。”
“只是老师在这山野之中，实在埋没了才华。”宋昱谨道。
“这山野之中，也是有聪慧的学生的，可惜……”温老突然噤声，脸上却带上了惋惜。温老突然警觉，瞪了宋昱谨一眼，“你说这么多，到底要说什么？”
“我府中想请一位先生。”宋昱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温老连忙后退了两步：“老夫很忙。”
“忙着喝茶？”
“……”
“听说彭山书院有位夫子因为酗茶被赶了出来。”
“……”明显有备而来。
“每日一壶西湖龙井。”宋昱谨道。
温老面上是不屑。
“两壶。”
“老夫去！”
温老虽然十分不情愿，总觉得那将军府中有妖魔鬼怪等着他，但是最终还是奈不住这好茶的吸引力，便这样将自己卖了。
姜璧看着那死都抱着一罐茶叶的老头，突然觉得不怎么靠谱。
老头也看到姜璧，那精明睿智的眼神在姜璧身上扫了扫：“子酌，你找到当年那个小胖子了？”
子酌是什么鬼？小胖子又是什么鬼？
姜璧突然想到某个月黑风高的日子里，宋大将军耍酒疯戳着她的脸叫‘小胖子’。那小胖子对宋大将军来说自然是非比寻常的，姜璧转头看去，宋大将军的目光却看向了别处。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心虚的宋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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