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终晓心意
终晓心意
润玉如同往日一样下了值，沿着天河岸走回璇玑宫，忽然感觉自己左腿上被什么缠上了，低头一瞧，原是一圈又一圈的红线。润玉无奈地笑了一下，“叔父。“，回身便瞧见躲在后头的月下仙人。
“没良心的小子，有多久没来看叔父了。啧啧啧，你这神气红润，是流月又给你们兄弟俩做补身的好东西了，也不想着给老夫送些来。“
润玉笑着解释道：“是侄儿的不是，平日里布星挂夜，昼夜颠倒，总是怕扰了叔父。叔父若是不给流月推荐那些话本，想来她不会总躲着叔父的。”
“哼！借口！昨儿下午锦觅来姻缘府时说起你们在瑶光阁吃了顿大餐呢！”
润玉想起下午流月委托自己转交月下仙人的蜜汁肉干，拿了出来，“叔父消消气，这是流月托我交给叔父的吃食，听锦觅说您很喜欢，这不就赶紧给您做了么？我本想今日下午去拜访叔父的，这不赶巧了么？“
月下仙人收了肉干，面上露出几分笑意，也不追究润玉许久没来的事儿了。
“不过，叔父今日好早啊，我这才下值，正准备去和昴日星君交班，天都没亮，叔父怎么就在这园子里逛起来啦。”
润玉整理好腿上缠着的红线交还给月下仙人，“叔父，您莫不是忘了，润玉早有婚约在身。这天蚕吐丝不易，叔父，您就别在润玉身上浪费红线了。”
说起这婚约月下仙人本来消下去的气又恢复了，“这洛霖和临秀也是，这几千年几百年都不在一处，哪能凭空生出阁闺女来。占着这么一个大好的坑，真是作孽！”
月下仙人叹了口气，准备劝一劝，“润玉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叔父问你，那水神长女一日不出生，你就打算一日不娶亲了？”
“其实润玉并无娶妻的心思，不管哪家的仙子下嫁于我，都会委屈了她。”润玉没说这后面半句，天后也不会允许自己娶个好妻子，还不若叫这水神长女占了名头好些。
月下仙人一听这话，更怒了，呵斥道：“胡说！堂堂夜神！天帝长子！怎么就能委屈了她们！”
“润玉别无所求，能与长夜为伴，自由自在，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就很好。”
“哼，你就别嘴硬了，一个人长夜衾寒，哪能比得上两个人芙蓉帐暖啊。”说着说着，月下仙人就开始不着调了。
润玉被月下仙人说的满面尴尬，耳尖泛红，侧头右手握拳抵在鼻尖，轻咳了一声。
“好了，叔父会关照你的，天帝呀，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月下仙人安慰了一下可怜的大侄儿。
“叔父啊”
“昂？”
“其实要我来说，你还是多去照顾照顾旭凤吧！近来母神催得紧，旭凤那边怕是不好交差。”润玉赶紧转了话头。
说起旭凤，月下仙人就想起了流月，“旭凤也是个不省心的。这都几百年了还没追到流月。这两个都是六界第一美人，多般配。老夫可喜欢流月这个女娃了，长得好做饭好性子也好，天帝也看好他俩，这两人要是生出一个娃娃来得多好看呀！可是流月小丫头怎么就是不开窍，也不仔细看看老夫的那些话本，以她的容貌但凡学到其中的一二分，旭凤还不立马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行，看在她总孝敬我的份儿上，我得赶紧回去将这些红绳编得再韧一些、再粗一些，加固神力，保管将他俩栓在一起。”
润玉越听越不是滋味，皱了皱眉头，“流月还小呢，叔父不用着急。“想到流月可能会嫁人，润玉觉得仿佛失去了什么，心有些空空的疼。
“怎么不急，他们能早些在一起才能生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呀。想你和旭凤还小的时候，最爱的便是在我府里的红线团里打滚了，如今红线团尚在，可打滚的小娃娃却不在了。叔父也想抱抱小侄孙了，可你和旭凤一个个的就是不肯随老夫的愿啊……”想起那个还没影的小娃娃，月下仙人就急着回去编红绳了，与润玉道别后步履匆匆回姻缘府。
润玉心底乱糟糟的，坐在玉衡殿里，念了几遍静心咒，总算平复了心虚。忽想起自己忘记把那根红线还给月下仙人了。那躺在掌心的红线沾染了流月、润玉身上的味道，冷洌松香勾缠着清甜桂花香，极致暧昧。流月喜食桂花糖，经常采摘桂花制糖，所以她身上总萦绕着桂花香，暖暖的、甜甜的。润玉想起二人曾共执这一段红线，红线两头连接着流月和自己，若是，若是能永远绑住就好了……
天啊，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啊，那是自己当作妹妹养大的小姑娘啊，怎么能，怎么能……润玉将红绳扔到桌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仿佛这样就能将把那些奇怪的心思清除干净，可是眼神不由自主落在那根红绳上。
润玉想起这几千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原来自己的记性这么好，记忆里她的笑、她的泪、她为自己抱不平、她对自己的关心，历历在目。父帝和叔父想要撮合流月旭凤时自己心底的不悦，锦觅送流月红绳时自己的不满，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上流月了么？也是，流月那样好，喜欢上她真的是太容易了。可就算自己喜欢她又如何，且不说流月只是将自己看作哥哥，就是自己身上还有一门与水神长女的婚约。若能退掉这门婚事还好说，若是退不掉……不，自己一定要试上一试。
第二日，润玉去了洛湘府拜访水神。
“见过水神仙上。“
“夜神殿下怎么今日来访？“洛霖愧疚得看着这个因为自己与天帝的上神之约耽误了四千年甚至更久的孩子。
润玉抬头看了一眼洛霖，一撩衣摆跪在了水神面前。
洛霖见此，不由一惊：“夜神殿下，你……“
润玉挺直腰背，拱手一礼，“润玉今日是为请罪，请，水神仙上见谅。“
“哦？“洛霖敛神正色，”不知夜神为何请罪？“
“润玉有罪，罪在背负着与水神风神长女的婚约，却对，旁人，动了感情。润玉此来，除了向仙上请罪，还想请仙上允许，取消父帝与仙上为润玉立下的婚约。润玉，甘愿受任何惩罚。“润玉俯身一拜，面色坚定而认真。”这四千年来，润玉因这婚约受水神仙上庇护，对此，润玉感怀在心。“
水神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夜神，“唉，夜神可知，这婚约代表着什么？“
润玉垂目，声音平缓，“润玉知晓。这婚约代表了仙上与父帝的故友之谊，还代表了万千水族势力。“
“夜神既然清楚，那就该知道天帝是不会容许你轻易地退了这婚约。“
“润玉明白。润玉不求天界权柄，亦不求水族势力，必生所求不过是做个逍遥散仙，能与心爱之人执手偕老。”
水神长叹一声，“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夜神殿下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润玉知道，可润玉……想尽力一试。”
水神看着润玉，“若是失败了，天帝震怒降罪与你，你当如何？”
“最糟不过除神籍，被贬下界。这是润玉之罪，该受的。”
水神再次确认，“你当真不会后悔？”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润玉心之所向，九死未悔。”
洛霖心中一痛，看着夜神，想起往昔，“此事我应了你，只是天帝那里……”
“润玉会一力承担。”
“你的心上人不与你一起？“
“她并不知润玉心意，若是不成……“润玉用力闭了下眼睛，”若是不成，润玉便不再妄想。“
“痴儿……退婚一事艰难，夜神需三思而后行，保护好你那位心上人，静待时机。”水神心中不忍，提醒道。
润玉神色严肃：“多谢仙上提醒，润玉受教。”
水神颔首：“真有那日，本神会想办法助你一臂之力。”
“仙上大恩，润玉铭感五内。”润玉语气真诚，再次俯身一拜。
水神神情悲切而遗憾，眼神飘渺：“望夜神殿下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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