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初提婚事 三
林宛如道：“你叫什么名字？跟哪个姐姐跟前？”
那丫头支支吾吾不说，林宛如眉头皱了起来，语气有些严厉，道：“笼烟，你去告诉平姐姐，就说咱们拿住了一个贼。”
笼烟应声就要去，那丫头不仅不怕，反倒起身道：“我劝林姑娘别管这事，您又不是贾家人，也不怕人家说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是省省吧。”
笼烟气上前将她拦住：“敢跟主子顶嘴？谁惯得你，倒比主子还厉害。”
林宛如道：“笼烟别和她拌嘴，只管去回平姐姐，今儿府里有喜事，人虽然多，却也是各司其职，到时候把二门一关，我就不信她能插上翅膀飞了，到时候被找出来，只怕挨板子都是轻，我看她是不怕，咱们怕什么，只管去说。”
那丫头见林宛如冷了脸色，一副认真追究样子，这才吓住了，连连跪下磕头，却趁着林宛如不注意起身飞跑了，笼烟追后头喊了两句也不理，拐着弯就不见了。
林宛如觉得蹊跷，吩咐笼烟：“你去告诉平姐姐，别真是个贼。”笼烟忙忙就去了。
平儿被笼烟叫过来，知道后也是一脸凝重，先回凤姐屋子看了，守门小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玩去了，平儿进了内室一圈，出来道：“要紧东西都，看来不像是偷东西。”
林宛如道：“今儿人多事情杂，姐姐还是仔细些，若真是少了东西，还能一家家问去。”
平儿笑道：“这要多亏姑娘细心，看见了提醒我一声，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小丫头越发没规矩起来了，哪天都拎出来好好地教训一番才好。”、
这事平儿已经知道了，自然会和凤姐说，林宛如也没有多问，笼烟却替林宛如不值：“连个小丫头都敢对姑娘这么说话，可见贾家没把咱们放眼里，姑娘陈家小住时候，对姑娘不用说，我是姑娘丫头，也跟着沾光，这管束下人如何，高下立现。”
林宛如笑道：“就算管束再严厉，也有顽劣丫头，今儿你正好遇上了，这也没法子，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这话你别告诉姨娘了，叫她也跟着不高兴。”笼烟撅着嘴应了。
林宛如一走，平儿脸色就冷了下来，随便抓了一个小丫头吩咐她：“你去二奶奶跟前，就说屋里出了大事，叫她无论如何来一趟，再去厨房把丰儿给叫来，她正督促着酒席上菜呢，也别管了，先回家要紧。”
那小丫头见一向和气平儿也满脸怒气冷然，赶忙就应了。
不出半柱香，凤姐就回来了，不悦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什么大事非得叫我回来。”
平儿贴凤姐耳边细细说了，凤姐眉头皱了起来：“人可抓住了？”
平儿摇头：“是宛如姑娘看见，那丫头还顶了两句嘴，一溜烟跑了，宛如姑娘就叫笼烟把我叫了回来说了，我只说是小丫头顽皮把宛如姑娘给糊弄过去了，知道事关重大，这才把奶奶请来。”
凤姐凝眉道：“先把那小丫头找到，不管谁院子里，敢胡乱跑，乱翻东西，立刻就打死，再把这院子里负责看门小丫头都给我找来，挨个檐下给我跪碎瓷片，敢有不服气，立刻把她腿打折了，看她们还敢乱跑。”
平儿应了，先去了寻芳斋悄悄找笼烟描述了那小丫头样子，平儿听了心中有数，叫几个小丫头分头去找。
再说迎春这头，保长凌卧病床，婚礼一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迎春独自拜了堂便被送到了房，保长凌躺床上，脸色灰白，迎春掀开盖头一看，心便灰了一半，暗暗地觉得自己命苦，可她又是随遇而安性子，想着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哭闹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安安心心照顾保长凌，他若是真好了，自己也不用守寡。
保太太瞧着进门儿媳妇温柔可亲，形貌端庄，心下便满意了三分，又见她亲自动手照顾儿子，并没有半分嫌弃，反而动作小心，举止大方，那满意又多了三分，只嘱咐丫头们好生伺候二少爷和二奶奶，自己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要说这世上事就是没法子解释，众人都认为冲喜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谁知迎春嫁过去第二日，保长凌就醒过来了，虽然身子虚弱，却也好过前阵子昏迷不醒，保太太高兴地跟什么似，当即就派人去贾家报喜，贾母知道了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忙亲自上了两柱香感谢佛祖保佑。
她对迎春是有内疚，如今保长凌好了，她才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真高兴起来。
保长凌醒来后，自有名医把脉开方子调养身体，迎春又是温柔细心性子，虽是媳妇，却亲自动手煎药，服侍保长凌吃药，甚至擦洗身子也不假手他人，保太太是越瞧越满意，对于迎春庶出身份嫌弃也少了两分。
因为保长凌身体缘故，原本三朝回门改成了一个月，那边保长凌迎春照顾下身子慢慢恢复，贾府这边却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婚礼那天冲撞林宛如那个小丫头找到了，是王夫人院子里一个三等小丫头，叫彩绫。
那日趁着凤姐院子里没人，她偷了平儿妆奁里一对金镯子，平儿那日对林宛如说没丢东西也是个托辞，那对金镯子是凤姐赏，上头镶了两个指甲盖大小红宝石。
彩绫被抓着后，凤姐就为难了，要是处置彩绫，势必得告诉王夫人，彩绫又是王夫人屋里丫头，这不是打脸吗，凤姐想了半天，叫人先把彩绫关起来，拿着镯子去见王夫人，两个人屏退了丫头说悄悄话，凤姐委婉提了这件事。
王夫人脸涨得通红，气半死，一叠声立刻叫把彩绫打死，凤姐道：“太太也别生气，这彩绫是今年刚选进来小丫头，不懂规矩，眼皮子浅也是有，太太也不必为这样人生气。”
王夫人怎么能不气，摔了两个茶盅，问凤姐：“那丫头怎么摸进你院子里你屋子里难道没人守着？”
凤姐叹气道：“这说起来也是我不是，那日前面热闹，小丫头们都跑去瞧热闹了，我屋里那两个也是来。不懂规矩，随手关了门，人跑不见影了，彩绫偷了东西，从我院子里出来，正好撞上了宛如，宛如瞧着眼生，问了两句，那丫头居然敢顶嘴，太太您说，这也太不像话了。”
王夫人道：“这批进来丫头没经过调教，到底不成，要我说，都该叫一处好好地骂一顿才是。”
凤姐笑道：“府里上下光丫头就有上百个，有好自然有不好，时间长了未免带坏了主子，我有个主意，太太听听怎么样，按着规矩，各房少爷姑娘有几个丫头都是有定数，除了那些个贴身大丫头，其余都要好好敲打一番才成，今儿既然发生了这事，保不齐明儿就出了那个事，防不胜防。”
王夫人想了想，道：“这事也大，你和平儿先合计着，别惊动了老太太，先暗地里查访，看有不守规矩，爱拌嘴，通通撵出去。”
凤姐应了，回去和平儿一说，平儿却不赞同：“这府里丫头盘根错节，都扯得上亲戚，奶奶何苦揽这个活计，出力不讨好，要是找两个做筏子，又是牵出萝卜带着泥，要是轻轻揭过，太太又要说奶奶大题小做。”
凤姐笑道：“我早就盘算好了，要我说，这府里丫头也太不成体统了，捧高踩低，拉帮结派，有比主子还气派，如今别管是谁，总要先找出一个带头，总是奉了太太命，到时候自有太太做主。”遂和平儿说起了各房丫头。
东府这边，大房大老爷姬妾多，身边伺候丫头多，他又是凤姐公公，凤姐不便管，直接越了过去，迎春出嫁了，跟着伺候司棋，绣橘也都陪嫁过去了，剩余扫地跑腿小丫头需要另外安排活计，也不着急。
二房那边，宝玉丫头是大头，老太太赏，太太赏，零零总总加起来十几个，除了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几个，剩下碧痕，檀云这些小丫头整日除了跑腿传话也是院子里闲磕牙，要好好整治整治。
余下探春身边侍书，翠墨，小蝉，惜春身边入画，彩屏，彩儿，林黛玉身边紫鹃，雪雁，春纤，林宛如身边笼烟，琐玉，这些人大都是贴身服侍，凤姐也是粗略查看了名册便罢了，剩下小丫头却细细筛选了一遍。
后剔除了十个丫头，凤姐把单子拿给王夫人瞧：“坠儿，篆儿，良儿，佳蕙这四个说是宝玉丫头，却服侍着袭人，晴雯几个大丫头，一点活不做不说，还闲着拌嘴，我想着打发出去，一来省了这些人嚼用和月钱，二来也免得勾宝玉学坏了，还有芳儿，玉儿这几个，都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院子里跑腿传话小丫头，也都是争强好胜性子，撵出去也省心。”
王夫人瞧了点头，道：“宝玉也大了，身边也用不着这么多丫头，打发出去也好，至于姑娘们屋里小丫头，暂且不补人，等来丫头调教好了再补上。”
凤姐笑着应了，又拿了挑进来小丫头单子给王夫人瞧：“我想着还是先找空房子安置了，叫周瑞家先教导一阵子规矩再说。”王夫人也觉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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