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
炤阳城街道两旁喜气洋洋,无事的百姓奔走相告,都跑到白府去看热闹,沾喜气,这可是白府的亲事啊!
东家送几匹绸子,西家送几盒胭脂水粉,这家送一篮鸡蛋,那家送几只白鹅,都是一份份心意,他们是真心为这喜事高兴。
白府得民心,可见一斑。
爆竹爆出一地落红,喧闹的恭贺声,爆竹声夹杂在一起,喜气冲天。
新郎去轻轻的踢了花轿门,白昭逸扶着新娘子,出了花轿,到跨火盆的时候,白昭逸突然把新娘横抱而起,轻巧的跨了过去。
人群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还没拜堂呢,就那么宠新娘子,新娘真是好福气啊!”
“嫁了白少爷可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啊!”
“唉,我怎么就不能嫁给白郎呢,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个紫罗裙少女低声叹道,一脸失望。
白昭逸可算是这炤阳城未婚少女的梦中情郎,长相佳,文采好,家族显贵,品德优,也不见有什么不良嗜好,真是抢手的很。
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说不是呢,魏华宇听了这句话,心里的酸涩压都压不住,嫉妒的毒液从心脏溢出,侵蚀的心千疮百孔,明明就是他离着昭逸最近,明明就是他啊,他的昭逸,是他一个人的清华朗月。
可是这轮月却被另一名女子拥有,不甘呐!
他的风华万千,他的温柔相护,他的细语轻言,为什么,不能属于我一个?!
难道就因为我和他同为男子?!
如果我现在在那个位置,成为帝王,是不是就没有人能阻止我了?
魏华宇自虐般地盯着眼前两道火红的身影,真是一对璧人啊!
我的昭逸,无论穿什么都是那么好看,他的新娘却是那么碍眼!
她怎么不去死!
手指掐入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白,不算锋利的指甲刺入皮肉,一片殷红之色。
白昭逸抱着新娘,在一片祝贺声中进门,脸上笑容不落,十分高兴的样子,没人看到她额上冒出的一层薄汗,以及僵硬的脸部肌肉。
魏华宇一直看着她,她却没有精力关注,她的关注点都放在新娘的体重上。
呵,阿逸都不把视线放在我身上了,魏华宇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拧出一滩滩苦水。
【宿主,臂力不错啊~】
白昭逸牙齿咬的很紧:“还不是要多谢你!”
【不客气,这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该做的~】
冰凉的声音,无机质的声线,却带着矛盾的尾音,这就是白昭逸的系统,提示音永远那么别具一格,极有特色。
“这都要训练!?我这是在成亲?!”白昭逸在心中和被她认定不靠谱的系统交流着。
系统在她抱起新娘的那一刻,突然加重了新娘的重量,因此她手臂上的重量,实际上是两百公斤。
饶是经过系统高强度训练的昭逸也是吃不消,还能不能让我好好成个亲了!
手臂好累,心更累!
自己装的逼,含泪也要装完!白昭逸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觉得十分贴合目前的状况,她好不容易坚持到内堂,装作潇洒的将新娘慢慢放下,又赢得了一片赞美声,“看看,看看,这白公子真是对新娘子示若珍宝啊,如此小心,温柔小意,得夫若白,何求其他!”
魏华宇将另一只手里拎的的一坛桑落酒扔在了草地上,转头走了。
他现在不想看见这些,不想看他的昭逸属于别人的过程,他在自欺欺人,他已别无他法,当初是他要他娶妻,为了留他一年半载,如今自尝苦果,还怨得了谁!?
拜了天地高堂,新娘子被送入洞房,留下白昭逸陪来客喝酒,除了魏华宇,她也有几个君子之交,文萃集会上认识的才俊,他们都比她年长几岁。
“白贤弟,哥哥们都年长于你,没想到却是你先我们一步抱得美娇娘,这杯酒,可是该干了!”不拘小节的曲宽先敬了她一杯,撺掇着她喝酒,她仰头一饮而尽,端的是不羁豪放,“该干,这杯敬曲兄!”
“慢点喝,还有我们几个呢!”一双狐狸眼的许尤又给她满上酒,“那么快,兄弟几个请柬都是今早收的,瞒的够深啊你小子,该罚该罚!”
昭逸无奈,可不是,为了提早上战场,绾静的孩子也等不了,亲事安排的的确是着急了。
“是子归的错,该罚。”
子归是她的字,男子成年后由师长父辈所取,成亲前晚,母亲给她取字“子归”,包含了对她的深切心愿。
“孩子,你要要平安回归,娘亲等着你啊!”母亲含着泪将她搂入怀中,“是娘亲自私,为了你父亲安心,让你当了男孩,还要去上战场,你本应该过着安稳的日子,然后红妆出嫁,夫妻和美,都怪我。”
“家国未定,何谈儿女情长?昭逸虽为女子,但却有一颗报国之心,昭逸不怨,不悔。”她沉声安慰,受了母亲给取的字。
“子归,子归,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是不是该为子归成年之喜,再干一杯!”
几人中最稳重的吕六安叹息道,又有了灌酒的借口。
白昭逸与他们诗酒论文之时,千杯不醉,总是把他们一帮子人喝趴下,自己悠哉悠哉的度出楼去,风度那叫一个绝好,留他们烂醉如泥,形象全无,这小子太损,谁说逸公子温雅良善,他们几个好友可没看出来,得着这个好机会,还不得找回场子。
“就听大哥的,这一杯敬我成年之喜!”白昭逸手一抬,又是一杯下肚,他们一群人一连找个无数个借口,只是灌酒灌酒,他们也知道,过了今晚,昭逸以后去了战场,这种在一起喝酒的机会就不多了,还不一次性够本,指不定就能把这小子灌醉,让他出个丑,至于新娘子这边,可真是对不起了,就借这新郎一晚。
昭逸喝了几十杯,最后干脆抱着坛子牛饮,周围敬酒的都被她喝趴了,为了提早结束酒局,她装作不胜酒力,用内力将脸憋红,说话都说的不利索,结结巴巴的告辞,没人拦她,因为人都被她喝倒了。
就在回新房的路上,白昭逸被人拦下。
是魏华宇。
“阿逸,嗝~”他打着酒嗝,两颊酡红,双眼迷离,手上拎着一坛酒,散发出清香醇厚的气味,从酒的香味判断,是昭逸最爱的桑落酒。
“我来祝你,嗝,成年大喜!”他呵呵的笑起来,醉的厉害,突然就带着一身酒气扑倒了昭逸身上,昭逸一时没防备,被他比她略高大的身躯扑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鼻翼是青草的芬芳,面前是桑落酒的清香,她想推开他,却被他发觉她的排斥之意紧紧抱住。
“阿逸,我来了,我答应会来的,我是来道喜的。”他的鼻音浓重,酒气扑到她的面上,话语含糊不清,她努力分辨才懂他的意思。
“华宇,你醉了。”昭逸把头偏向一侧,不再挣扎,僵硬紧绷的身躯放软,他们十年亲近,早就熟悉了彼此的气息。
“没有,我没醉,我来见你。”他像孩童一样,幼稚又软弱,竟还夹杂着哭腔,她感到肩上一片湿润,他,哭了。
自从他的母妃去世,他就再也没哭过,再也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这次,却是为了她,哭了。
她曾下定决心保护他,不让他受丁点儿委屈,一点儿危险,可他最大的委屈却是她给的。
“怎么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用着最轻松的语气问他。
“没事,就是以后就要见不到你了,心酸。”
“我还会回来。”
“……”魏华宇陷入长久的沉默,要不是呼吸频率没变,她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阿逸。”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喜欢你,你不要成亲好不好,我们走啊,我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我不当太子,你不去战场,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他环着她的手都是颤抖的,这些话似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的眼里藏着一分期望,九分小心,十分的紧张,完全看不出醉酒的样子,眼神清明的很。
“华宇,你醉了。”她看着他眼里的光彩慢慢熄灭,重归于混沌。
“嗝,是啊,我醉了,只是和阿逸你开个玩笑,被我骗了吧,哈哈哈哈!”他起身,又端起酒坛喝了几口,一身酒水,满身狼藉。
“阿逸,祝你子孙满堂!”他迈着蹒跚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走了,没有回头。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满面的泪水,太狼狈,太狼狈。
“阿逸,祝你幸福。”只是一句轻轻的呢喃,谁又听得见?
昭逸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低低的问了一句:“系统,我是对的,是不是?”
【从各方面分析,是的~】
“那就好,我是对的。”昭逸抬头,迎着皎皎朗月,勾起笑来,说不出什么意味。
“洞房去!”她站起身,向新房的方向走去。
他们背道而行,清风明月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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