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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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岑港。

    从宁波出发,走甬舟高速,跨过金堂大桥、西候门大桥、桃夭门大桥、富翅门大桥,一个小时便可以到岑港。

    汽车跨过桃夭门大桥的时候,我打开车窗,吹着海风。

    “下次不坐大巴了,开得太慢了。”一旁,师兄抱怨。

    “慢吗?”我说,“几百年以前有个人想从宁波上岑港,花了好长时间,费了好大的力,而且,为了登上这个岛还死了很多很多军士。”

    “你是指历史上的岑港之战吧?”师兄道,“那场仗打得太窝囊了,明军伤亡三千人,倭寇伤亡还不到一千人,而且还有些突围逃窜了。你说这明军有红衣大炮加持,海战的经验也不差,手里还有火铳,武器如此发达,怎么连个倭寇都对付不了?”

    我笑了笑,脑中迅速浮现他一身是血的模样。若非身处其中,谁又知道个中艰难?

    “对了,你不是对历史从来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说到这些?”师兄道,“自从你那次昏迷醒来后,就有点怪怪的。”

    我看着窗外,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这次怎么突然申请跟我来舟山?舟山这里只有鱼,除了鱼还是鱼,华鳐、海鳗、星鳗、中华小沙丁鱼、江口小公鱼、龙头鱼……”他突然看向我,“哦!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了!”

    我转脸看他。

    “你是想蹭公费出差,去一趟杭州是吧,你怎么还在想你父母……”

    “没有,”我打断他,“听说杭州博物馆有一个巡展,我是为这个而来。”

    “博物馆?”他看我一眼,“你真的变了。”

    ……

    趁师兄去普陀山调查时,我离开岑港,去了一趟杭州。

    我确实不是为身世而来,我真的是为了看一个国画巡展。

    《出警入跸图》,讲的是万历皇帝出京谒陵的盛况,皇帝在宫廷侍卫的护送下,骑马出京,声势浩大地到京郊拜先祖,然后再坐船返回北京。

    在皇帝身边贴身而行的,便是四个锦衣卫。画卷中的锦衣卫一身大红飞鱼服,手执绣春刀,头戴三山帽。

    恍若他。

    若历史不假,他在嘉靖年间被抄家革职,又在万历年间获免,如果真如剧中所说官复原职,这个时候,他应该是锦衣卫都指挥了吧。

    那么,以他的官职阶品,应当会在万历谒陵时陪侍在侧?

    只是,画面上这么多锦衣卫,哪一个是他呢?

    我沿着长长的画卷慢慢找,慢慢找。

    那些大红飞鱼服们,有骑马射箭的,有踱步而行的,有手持仪仗的,有静穆而立的……哪一个是他呢。

    我找了许久,原以为自己想错了。却突然,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一抹大红。

    “容貌肖似其母,威武不足而俊秀有余,唯独那双眸子酷似其父,神色间波澜不惊,与年纪不大相称的沉稳,又多了几分清冷。”

    恍若是他。

    画中,他凝视着我,双目如渊。

    我被吸引了进去。

    仿佛来到一场梦中。我看到他站在北镇抚司外面,人群熙攘。

    十五岁的他,一身劲装,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正抬头看着檐下匾额。

    青天朗月。

    “陆兄,你我二人此番参选,必皆得中,待来日做了指挥使,必要如这牌匾一般青天朗月,将那贪官污吏都除尽,将那是非黑白辨明,不使一人枉法,也不使一人蒙冤。”

    “好!”他笑得明朗,“愿我们都得中选,愿我们不忘初心。”

    不,你不知那北镇抚司里没有是非黑白,你也不知道官场的身不由己,你更不知道锦衣卫的冷血无情。

    我想伸手去拉住他,却只摸到一层纸,想告诉他不要去,却只看到了他踌躇满志的背影。

    而后,看到他带了一身的血从北镇抚司的门口出来,表情痛苦而狠厉。

    他最好的兄弟,阿德,那个和他一样赤诚热血的男儿,是他杀的。

    锦衣卫无情,必先从杀害同袍开始。

    “阿德!阿德!阿德!”他带着阿德沾血的尖刀,颓倒在北镇抚司无情的牌匾下。

    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啊。我想上去抱一抱他,抬手却只能摸到薄薄的一张纸。

    我想抓住一个明朗的少年,抬手却只摸到了一副画,从此以后,那双眸子神色间只会波澜不惊,亦有了年纪不大相称的沉稳,更多了几分清冷。

    陆绎。

    ……

    离开博物馆,我去了趟灵隐寺。

    几百年前的那些树已经长得异常繁茂,蓊蓊郁郁地将山寺遮蔽得不见天日。

    佛像庄严而肃穆。

    我跪坐堂前对他道:“有些梦太过真实,让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道:“大千世界何处不是梦,万般有情皆因心生。”

    “是吗,所以我才无父无母,不知从何而来?”

    ……

    从灵隐寺下山,商业街熙熙攘攘,卖地方特产的、卖小孩玩具的、卖小吃杂食的,看热闹的、买手信的、买吃食的,恍如梦中。

    “姑娘是为姻缘而来吧。”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转头看,一个打着算命幌子的江湖术士正朝我笑。

    我笑:“你可知我心中所为何事?”

    “相面、算卦、看手、六壬、紫微斗数、梅花易数,姑娘选哪一个?”

    我笑:“我要测字。”

    “姑娘请坐。”

    我提笔写下一个字:绎。

    “绎为往来不绝、相续不断,姑娘这是想再续前缘啊。”

    我问:“如何能再续前缘?”

    “绎,易手为择,选择的权利在姑娘手中啊。”

    我问:“怎么说?”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姑娘是想做蝴蝶还是庄生?”

    我问:“哪个是蝴蝶,哪个是庄生?”

    “姑娘既然写下这个绎字,想必心中已经有选择了。”

    我看着手腕上的手环,蓦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说不定你的那个世界才是梦呢。”

    突然,这个世界开始崩塌,眼前四周支离破碎,整个空间被压缩得扭曲。只记得,梦醒之前听到那术士的一句话:“姑娘可要想明白,梦醒之后,爱别离、伤友逝、富贵尽,姑娘可敢承受啊?”

    “你到底是谁?”

    世界崩塌,崩塌之前我仿佛看到了一张相识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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