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管家几句话,让酥玉想起了她刚回到酥家,酥国强带着她去见吕立峰的时候,吕立峰也是老泪纵横的握着她的手,
“我的亲外孙哦,你怎么这么瘦,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
如今再听到管家这样说,她的心里更加想念姥爷。更愈发感叹时光荏苒,她记忆中的管家,还是个神采奕奕的中年大叔呢。
现在,竟也成为了老人了。
五年的时间,果然是沧海桑田,曾经的一切都不敢认了。
“管家,我这些年在外面很好的,您不用太担心我。而且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就可以经常回来看您和爸爸妈妈他们了。”
爸爸妈妈,一直是酥玉最喜欢的四个字。
也是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四个字。
管家连连点头,“好好,小姐您经常回来就好。快进去吧,夫人知道您要回来,早在家里忙活着了。”
管家迎着酥玉进了主厅,眼前的一切,还都是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化。
上一次匆匆来过,满脑子都是酥家的事,没有好好看看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今日细细端详,才发现,处处都是回忆。
客厅里那一款镶着蓝宝石的茶几,霍诉最喜欢拿着上面的宫廷白瓷喝茶。欧洲宫廷的真皮沙发上面的坐垫,是霍诉顺手就可以抄起来,砸到她身上的工具。
再往左边看,电视机,这是家里更换最频繁的物品。以前孟紫琳和霍华立吵架的时候,最喜欢砸电视,酥玉记得,最高记录,这电视一个月换过五次。那一个月,霍诉和酥玉都是在熟悉新电视的遥控器使用方法。
东南方向,是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木质雕花的。霍诉曾经逼着她一个晚上不睡觉,将这楼梯画下来,连纹路都不能少。
右边是餐厅——15岁的除夕,孟紫琳和霍华立吵架,砸碎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准备一天的年夜饭。霍诉踩着摔在地上的盘子和食物,走到厨房,第一次给酥玉做了泡面。
那一夜的除夕,他们吃的是除夕,卧着荷包蛋。
离开霍家的五年,每到除夕,酥玉都会吃一碗卧着荷包蛋的泡面。
“这里的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妈妈就是怕你有一天回来,不认识这里了,所以一直保持着原样。”
孟紫琳端着一大盆亲手洗过的水果,朝着酥玉走过去。
将水果放在茶几上,孟紫琳紧紧握着酥玉的手,“茕茕,答应妈妈,这一次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妈妈,我……”
酥玉又怎么忍心告诉孟紫琳,她还会离开呢?
孟紫琳一看酥玉犹豫,心中就已经明了了,“茕茕,酥家对你并不好,你为什么非要在酥家呢?其实妈妈一直都不明白,你到底五年前为什么非要离开酥家不可?”
她不告而别,孟紫琳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找酥玉的消息,也曾让霍诉帮着找。可是霍诉自从那一日醒过来之后,就再也不关心酥玉任何消息,不管她怎么说,他都没有派人查酥玉的消息。
为了这件事情,她和霍诉的母子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以前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提了,今天我们说一些开心的事情,我们每一次见面都要开开心心的。”
酥玉握着孟紫琳的手。
很暖和,很柔软的一双手,那是一双母亲的手。可是这也是令酥玉心有余悸的一双手,她这个不是亲生女儿的女儿感受到了来自这双手的温软,霍诉这个亲生儿子感受的,却是这一双手带给他的伤痕,还有冰冷。
这是酥玉从进入霍家不久就已经发现的事情,孟紫琳和小小霍诉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如水火,她和霍华立的关系,更是势不两立。
只是她在霍家生活十几年,却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是为什么,她问佣人她们也不告诉她。
这简直就是她人生的十大未解之谜。
“当然好,我的茕茕回家,当然要开开心心的,晚上就留在这里吃饭,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
酥玉当然是说好,“那我打电话告诉霍诉,让他下了班也来。”
“今天是七月初七是不是?他今天下了班有事,每年的七月初七,天香灵芝的传人都要去举行仪式,所以他是顾不上来了,我们娘俩好好吃一顿。”
孟紫琳自顾自的说着,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这件事情说漏了。
言者无疑,听者有心。
酥玉追寻天香灵芝这么长时间,对这玩意儿虽不说是了如指掌,却可以说是比对自己还熟悉。
“天香灵芝的传人,天香灵芝不是霍诉两个多月前刚刚从拍卖会上拍卖回来的吗?”
孟紫琳摇头,“傻丫头,天香灵芝是霍家的传家之宝,霍诉他已经是天香灵芝的第十代传人了。”
酥玉仿若遭到了晴天霹雳,“那他为什么,还要通过拍卖这种手段再得到一次呢?”
“谁知道啊,他的心思也不是我能了解的。不过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好了茕茕,我带你去我房间,我们好好聊一聊。”
孟紫琳握着酥玉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酥玉却一下子将手抽了回来,面色僵硬的说道,
“我,我还想起来我有些事情,妈妈,我可能不能陪你了,先,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可是脚步却有些虚浮,差点自己踩到自己绊倒。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天香灵芝怎么可能是霍家的传家之宝呢?霍诉是天香灵芝的第十代传人,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拍卖?
她之前为了寻找天香灵芝废费了很大的力气,关于天香灵芝的所在地却一点消息都找不到,那些比她研究这东西历史更加长久的人也是寻不到它的藏身之处。
后来,她突然就得知了天香灵芝被拍卖的消息。
为了自己准确无误的到这东西,她还专门调查了此次参加拍卖会的人,都没有霍诉的名字,可是他却在最后一刻,出现在了拍卖会现场,拿走了天香灵芝。
“去霍氏集团。”
酥玉对司机说。
霍氏集团——
正在处理事物的霍诉,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一看到是孟紫琳打来的,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母亲,找我何事?”
疏离,而又冰冷。
“我刚才叫茕茕,来主宅坐了一会儿,顺便,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孟紫琳优哉游哉的说道。
能被孟紫琳告诉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他问了一句,“何事?”
“天香灵芝,和霍家,和你的关系。”孟紫琳说,“你猜,她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霍诉的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声音狠厉了几分,“这事,是霍家的机密,你告诉一个外姓人,母亲,您未免也太枉顾家规了。”
“我就算是枉顾家规,也要阻止你和茕茕在一起。”孟紫琳多了几分咬牙切齿,“我不能让茕茕,和你这样狠毒的人在一起。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儿了。”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件事,孟紫琳依旧心痛的流眼泪。
她是一个母亲,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她的心怎么接受得了?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伤痛,和仇恨。
霍诉的手,已经因为太过用力的紧握,而毫无血色。
颜色,就好像是被甲醛浸泡过,发了白的猪蹄一样。
冷眸紧缩,他的眼睛,冰冷而僵硬的直视着前方,“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在你被那个女人推下楼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想活着吗?
若是可以,他宁愿一死。若知道后来会经历这么多事情,他宁愿一死!
“我的亲儿霍诉已经死了,在我失去四个月的孩子,再也不能怀孕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我害死了我两个孩子的仇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霍诉,我绝对不会让你和茕茕在一起。”
若不是她一直在关注着这几天酥玉被污蔑的新闻,怎么会知道霍诉竟然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那样的话。
她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所以,她是故意将酥玉叫来了霍家主宅,将霍诉是天香灵芝的第十代传人的事情,告诉了她。
霍诉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是太过用力咬牙,将牙床顶出了血。
“若是,我非要和她在一起呢?”
孟紫琳冷冷一哼,“你以为她知道你用天香灵芝,设计将她留在身边的时候,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你知道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多大吗,她刚才走的时候,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霍诉坚定的说道,“就算全世界都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那么,我就把你害死你弟弟的事情,告诉她。让她知道你是多么狠毒不堪,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我会告诉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害死的人,也会害死的孩子。”
“母亲!”
霍诉一声怒吼,像是被激的狂怒的雄狮。
可是再暴躁的雄狮,也无法对自己的母亲下杀手——
“你知道我的性格,得不到我就会毁掉。”
霍诉的声音,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气,
“我若是得不到她,我不介意毁了她。你不是我像恶狼一样吗,那么我就让你看看,恶狼是如何对待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孟紫琳想要保护酥玉,霍诉就让她也尝尝,什么叫做,好心办坏事。
也让她体会一下,他霍诉的滋味。
孟紫琳发狂的声音在那边叫嚣着,“霍诉,你要是敢动茕茕一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她。”
这话,有几分熟悉……
“当初您被父亲的情人推下楼,我也是这么和那个女人说的。”
霍诉的眼中,逐渐浮上几分残忍的寒意,
“可是,您却说我将父亲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告诉您,是和那个女人联合,想要趁机杀了您的孩子,以此来将霍家的家产,握在自己的手中。”
事隔多年,孟紫琳还是这么认为。
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呵……也许我早该波特医生的话,将您送到医院去看看。您放心,我会给您挑选一个环境上乘的医院,帮您养病。”
波特医生说孟紫琳是因为同时经历了丈夫的背叛,失去孩子的打击还有终生不能生育的痛苦,再加之她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一时接受不了,刺激到了神经,介意送到精神病院接受专业的治疗。
那个时候霍诉一直不忍心将孟紫琳抛下,让她独自一人去那种地方。
可是事实证明是他错了,他当初若是狠得下心,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霍诉,你这个混账,下作货色,你要是敢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我就自杀,你这个下贱货色,霍诉,你这个……”
霍诉果断挂掉电话。
拿着手机,他按出了酥玉的电话号码,手指在空中停留片刻,还是选择了待机,将手机扔到一旁。
昂藏的身躯,靠在椅子上,一闭上眼睛——
啪!
如同五指山一样大的耳光飞挥而至,将他打的脑子耳朵嗡嗡的响,耳朵里,似乎有什么粘粘的东西流了出来。
他面前站着的,是高大的父亲,一直最敬佩的人,现在他如同一座暴走的火山,指着只有六岁的霍诉,破口大骂,
“你小小的年纪就到处传闲话,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现在好了,我和你母亲吵架,整个集团的人都对我们议论纷纷,你高兴了,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华立掐着他的脖子,六岁的他,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只能眼睛惊恐的望着霍华立。
自己最敬仰的父亲!
那一个耳光,将他的右耳打成了暂时性失聪,若不是后来霍老爷子赶到,带着他去医治,他这只耳朵就废了。
深邃的黑眸陡然间睁开,眼神之间汇聚着浓郁的痛苦,要将人淹没一般。
回忆有多痛苦?
即使沧海桑田,时光如白驹过隙,但是只要你想起来,那种心痛的感觉,就好像是用竹签扎进你的手指,挑起了指甲盖。十根指头全部都是这样,光是这样还不够,还要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然后用那一根根散发着银光的针,一下一下的刺进去。
这种痛苦,至死方休!
霍诉双眉之间拢起的川字,就好像是用剑一道道划过的伤痕一般。
眼前的办公室,似乎变成了那个纯白色的房间,只有孟紫琳身上盖着的被单上面,是红色的——血!
孩子已经四个月,又是从高的地方摔下来,孩子没有保住,也将她的子*宫严重伤害,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生育了。
整个走廊,都是孟紫琳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夹杂着巨大痛苦的咒骂声,“霍华立你这个混蛋,我恨你一辈子,我恨你一辈子!”
霍华立一下子跪在了孟紫琳的床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但是要不是诉儿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我们的孩子又怎么会没有呢,紫琳,你要怪就怪诉儿吧,这件事情和我……”
他接下来的话,被霍老爷子一脚踹了回去。
霍老爷子也是戎马一生,即使老了也十分厉害,一脚将霍华立踹的吐了血,指着他的鼻子骂,
“混账,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竟然把事情的责任推在你的儿子身上。”
霍华立还捂着胸口,“爸,又不是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紫琳的。”
“你这个混账,我今天就打死你。”
走廊中除了孟紫琳的哭喊声,又多了霍华立痛苦地喊叫声,还有霍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骂声,唯有霍诉,眼神木讷的看着这一切,稚嫩的眼神中,是对眼前所有事情的不解。
发生了这件事情,他真正有过激反应,又哭又闹的时候,是偶然一次听到霍华立和孟紫琳商量,在领养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父母不要他了,要找一个人代替他的位置……
推门的声音,将霍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却没有将他,从痛苦中拉出来。
酥玉站在办公室,看着坐在昂藏办公室上的那个男人,明明相处了十几年,却越来越陌生的男人。
“天香灵芝的拍卖,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你知道我一直在找天香灵芝,所以故意拍卖,将我引出来对不对?”
她的目光,第一次在霍诉面前变得如此冰冷,语言第一次变得严厉。
心,却在滴血!
“是,又如何?”
霍诉坚硬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一样,狠狠的刺进酥玉的内心。
“天香灵芝是你的,你却用它引我为诱饵,先是用天香灵芝将我引出来,又以退为进,用ZZ解药将让我答应留在你身边12个月,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底想要干什么?”
酥玉的眼泪因为后面的话的吼叫,从眼眶中流落出来。
霍诉从桌子后面出来,一步步朝着酥玉走过去,“是你先进入我霍家,抢走了我的父母,我的家庭。”
又是旧事重提!
酥玉想不到,这件事情这个坎,在霍诉心里一直过不去,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抢了他的父母和家庭。
却总是在心情高兴的时候,给她一个好脸色?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副要杀死她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看见你。霍诉,你知道没有你的这五年,我过得有多开心吗?你口口声声说不想看见我,却又逼我留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霍诉的眸,一下子变得阴鸷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人格分裂,就是一个十足的神经病,你不想看见我就让我走啊,为什么要用天香灵芝引我现身,逼我留在你身边。”
含泪的双眼,霍诉的身影很是朦胧,可是酥玉依旧记得他在记者招待会上,那信誓旦旦的我是你的女人,
“霍诉,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可是你依旧和以前一样,态度恶劣,你强迫我,给我下药,还一直都在骗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够?我只是想好好和你生活一段时间,你为什么不肯成全我?对我好的是你,对我不好的也是你,你告诉我,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骗了她却连一个合适的解释都不给她,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而已,哪怕他用记者招待会上的说辞,她都不会再追问下去。
可是,她推开门,那个对她说我保护你不受伤害的霍诉已经不见了,而是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霍诉。
他的解释,让酥玉这颗心快要崩溃。听到他说话的时候,酥玉都在心里问自己,招待会上的霍诉,哪里去了?
为什么他总是在给她温柔之后,又是反手一刀?
她这颗心,还禁得住几次这样的折腾!
哪个是真正的他?
他都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他。
“我也想知道。”
他觉得自己还算不错,虽然不敢说无愧于天地,但是最起码他对得起自己的心,他也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
可是,最亲的人对他的评价不是这样的。
霍华立说他小小年纪传闲话,没按什么好心眼。
孟紫琳说他心狠手辣,害死自己的弟弟,就是为了争夺霍家的家产。
他只是想终一人白头而已,却被酥玉说是偏执,变态,不可理喻。
“我也想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抓着酥玉的肩膀,道,“你告诉我,你心里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酥玉的嘴角也被眼泪浸湿了,噙着泪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霍诉,“曾经我以为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因为不管你对我怎么样,但是只要别人欺负我,你都会悄悄替我还回去,我以为只要我用心对你好,你也有一天会对我好。”
“我在霍家生活十几年,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地,像家人一样。后来我明白了,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你讨厌一个人,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会减少,反而那人成天在你眼前晃荡,你会觉得越来越烦。”
“你拿走我的准考证,让我名落孙山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讨厌到骨子里的人,就是恨了。”
“五年后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曾经真的以为你会对我好,毕竟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在这里。可是一次又一次的事情让我知道,这一次都是开玩笑的,你依旧在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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