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愤恨
天还未亮，陈府西院里主屋一片安静，后排的一溜房子灯火通明，小丫头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去天井打水洗漱。
梅琦半眯着眼，手指胡乱摸索着扣着衣襟，睡眼朦胧中见其他几人已经收拾整齐的床铺只觉头重脚轻，只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床上，再睡个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去桃杏姑娘屋里值夜的碧落睡得怎么样，梅琦迷迷糊糊想着，猛地一声尖叫声，吓得她一个哆嗦，瞌睡跑了大半。
“哪个黑了心肝的贱人，把我的胭脂糟蹋成这副模样，”只听见红衣尖着嗓子，捧着一个小匣子失声大喊。
“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嚎什么嚎，小心惊醒了姑娘！”圆圆走到红衣身旁压低声音斥责道。
“圆圆姐，你看——”红衣把漏到匣子外到处都是的胭脂举起来，递给她看，恨恨道，“我花了一两银子托人去雪华铺买的，才用了几回，眼皮子浅的贱人，这都能做出来，”说着，眼圈都红了。
“行了，这事回头再说，耽误了差事那可是大事，还有，”圆圆指着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嘴唇抹得红艳艳的红衣道，“你也要收敛些，这副模样去当差，别说太太了，便是姑娘瞧着也会不高兴的。”
红衣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话了。
聂凌儿也盯着她涂脂抹粉的脸，弹着手指甲，凉凉地道，“有些人啊，那些个妖妖娆娆的做派，可别带进府里来了。”
“你——”红衣被她若有所指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聂凌儿嗤笑一声，端着盆出了屋子。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去打扫庭院了，”圆圆看着屋里剩下几人还呆呆地站在那，吩咐了几句，也出了屋子。
梅琦看着手指死死抓住匣子的红衣，别过脸去，她已经比别人慢了许多，得抓紧些才是。
“你，是不是你，”红衣指着一直没说话的阿娣，“肯定是你，前两日我不答应给你用，你便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报复我。”
阿娣垂着眼皮，一直摇头。
“不敢说话了吧，就是你干的，除了你，这屋子里还有谁像阴沟里的老鼠似的，随时准备跳出来偷东西。”
阿娣猛地抬头，大声地辩道，“我没有！”
红衣见平日里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小白兔居然怒目瞪着自己，只恨得咬牙切齿，一个两个都当她好欺负，她把匣子往桌上一扔，挽起袖子就朝阿娣冲了过去。
“唔，放手——”只听见阿娣“嘶嘶”的吸气声，随后右手抱着左臂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住手，”梅琦看着皱起眉头，喝住红衣。
平日里小姑娘斗斗嘴是常事，她也就没有多理会，这回竟动了手！
她走上前去扶起阿娣，问道，“哪里痛？给我看看——”说着，便要去拉她的胳膊。
阿娣别过脸去，死死抱着左臂不肯松手。
梅琦强行拉开她的右手，掀起左臂的衣袖一看，只见白皙瘦弱的胳膊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青紫，紫中泛红，显得分外狰狞。
“我，我还没有动她，不关我的事，”红衣看她满脸痛苦的模样，也有些心慌起来，连忙辩解道。
“怎么弄的？有没有上药？”梅琦眼皮一跳，这可不是随意拧两下就能弄出来的伤口。
阿娣愤然缩回左臂，放下衣襟，毫无焦距的双眼盯住青砖地板，道，“不用你管！”说着大步朝门外冲去。
梅琦心情复杂地立在当场。
“真不是我弄的，我就随便拉了她一下…”红衣呐呐地解释着，梅琦一个眼风扫了过去，屋里恢复了安静。
太阳慢慢地爬上山顶，休眠了一个黑夜的万物也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正屋里，陈青与芸娘正在用早膳。
陈青咽下最后一口稀饭，擦了擦嘴，对芸娘道，“午膳我便不回来了。”
芸娘点头，踌躇道，“有件事没来的及与您说，”她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道，“我想今日去福安寺做场法事，昨日已经让赵妈妈去安排了。”
陈青错愕，半晌才无奈地道，“那便去吧，我知道你一直挂念着，也算是了了你的心结。”
芸娘见他未反对，笑意就从眼角溢了出来，道，“青哥你放心，过去的事便在今日作个了结，我不会再与之有纠葛了。”
陈青满脸欣慰，“如此便好，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事都要有商有量，”话音一转，说起去福安寺的行程安排，“带上几个会拳脚的家丁，我也放心些。”
二人说完话，陈青起身去前院。
刚出院子门口，便见到桃杏花枝招展地朝正院方向来了。
桃杏一看看到陈青，两眼亮亮，喜得急急迎了上去，正要屈膝见礼摆出千般万般柔情蜜意来，只听到陈青极不耐的声音，“往后少来这院子烦太太，老老实实呆在西院就是，”说着，不待桃杏说话，扬长而去。
桃杏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烂了，抬头看到芸娘站在门口，怨恨地瞪了她几眼，羞愤交加地回去西院了。
“太太，”赵妈妈气愤地指着转身就走的桃杏正要说她没规矩，芸娘却摆了摆手，道，“随她去吧，只要不来我院子晃悠，”又问出行的事，“可安排好了？”
赵妈妈连忙点头，“太太放心，昨日便与寺里的老和尚说好了，要带的东西也准备齐全了。”
“嗯，那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西院里，桃杏刚回屋便把桌上新添的茶壶摔了个粉碎，碧落与圆圆见机快，早就寻了个机会躲去大厨房送今日的菜单子。桃杏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可撒，见屋里一个服侍的都没有，只气得两眼发黑。
“都是死人吗？进来个人！”桃杏一脚踹开屋里的门，朝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喝道。
众人像是被人压住了脖颈，死死地低着头，生怕被她迁怒。
“你——”桃杏指着离屋里最近，正提着桶要去打水的阿娣道，“进来收拾！”
阿娣战战兢兢放下木桶，闭了闭眼朝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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