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认出
梅琦极其忐忑地跟着赵妈妈往正院走着,她搓着手指,讨好地朝赵妈妈笑道,“不知太太找我有何事?”
赵妈妈板着脸,头也不回,语气生硬地道,“去便是,多话。”
梅琦微微抿着嘴,硬着头皮,跟着她往正院走去。
“进去吧,”到了门口,见梅琦一动不动站在那,赵妈妈不耐烦地把她往屋里一推,随手带上门,站在门外守着。
屋里陈青与芸娘端坐在上首,阿娣低垂着头,跪在地上,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看不清神色。
梅琦不敢多看,忙垂下头,躬身行礼。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陈青端起茶杯,对跪倒在地上的阿娣道。
阿娣一身衣服穿得歪歪扭扭,闻言身子一颤,半晌才轻声地道,“我没有受人指使去…”说到爬床,她语气极含糊,接着又道,“那日我与琦姐姐一同进府,之后并没有与他人私下接触过,我,我绝不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混进府里的。”
她把手举到耳边,发誓道,“若是有半句假话,叫我下辈子不能投胎!”说到这,眼睛偷偷斜了一眼身侧的梅琦,道,“倒是琦姐姐,我有两回发现她半夜摸出去,大半个时辰才回来。”
梅琦听着,忽觉得自己先前真的并没有看明白她,胆小怯懦的阿娣,什么时候如此条理清晰过,还曾两次发现自己夜出不在屋里,从未听她与自己提过。
“有一回夜里,我实在睡不着,便偷偷地跟在她身后,发现她竟然私自开了侧门去了前院,在前院的夹道里与一男子私会,因为隔得太远,我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我因为太害怕,一直不敢对人说起。”
梅琦的手轻轻颤抖,微微闭上了眼。
“她说的话可属实?”陈青转过脸来,看着垂首立在他下手的梅琦。
“抬起头来,她可有说慌?你混进我陈府,到底受何人指使?”
芸娘也看了过来,今日她本在福安寺作法事,听有人来报说家里出了事,她唬了一跳,急急忙忙便赶了回来。
哪知竟是有新来的小丫头投机取巧爬上了陈青的床,她只觉一阵好笑,自老太太拨了桃杏给青哥做了屋里人,后院的丫头们都心思活络起来,只当她这个太太失了宠,早晚得成个摆设罢。
可青哥却怀疑这里头有人居心叵测,要亲自审问并让她也跟着旁听。谁知这个小丫头竟然真的攀咬出后院藏有的包藏祸心之人。她想起几日前丈夫与她说的话,不由心中一凛。
梅琦却忽然一笑,抬头来。
“我确实——”她正要承认,可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芸娘手中的茶盏摔落在青砖地板上。
陈青忙转过头去,急急问道,“烫着了没有?”
芸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梅琦,嘴里喃喃地念道,“像,太像了。”
梅琦一震,来了!
陈青皱着眉头,示意赵妈妈带阿娣下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她才是那个装着坏心思的人…”阿娣死死盯着站在她身旁的梅琦,大声嚷道,“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
赵妈妈鄙夷地看着她,干脆利索地掏出一块帕子塞进她嘴里,强行把她拉了出去。
“阿芸,怎么回事?”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陈青看着芸娘问道。
芸娘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心猛地一缩,垂下眼帘,轻声道,“她很像我一位故人。”
梅琦仰着脸,似是极为天真地问道,“太太,我听人说我与我阿娘长得很像,您认识我阿娘么?”
芸娘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角,又细细打量梅琦,半晌才问道,“你家住哪里?家中可还有些什么人?怎么会进了府里给人当丫头的?”
梅琦听着声音不由低落下来,闷闷地道,“我家住西丰,原先家中有阿爹阿娘,还有大哥,几个月前家中不知何故起了一场大火,只有我与大哥逃了出来,后来,我们一路往东走,到了宣城,因为没了盘缠,只好自卖自身当了丫头。”
芸娘嘴角微微颤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姓梅?”
梅琦点头。
陈青却突然插话,问道,“那那位男子?”
“是我大哥,”梅琦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头一回与大哥分离,又是当差,我害怕,也有些不习惯。”
因为害怕半夜溜出去外院找她大哥?如此拙劣的借口,并没有人去较真。
陈青暗暗一叹,对神色不定的芸娘道,“你们说说话,我去前院了。”
芸娘朝他感激地一笑,嘴唇蠕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陈青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朝门外走去。
屋里只剩下芸娘与梅琦二人。
芸娘让梅琦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一直不放,道,“你受苦了,”她看着单薄的梅琦,眼中满是怜惜。
“我与你阿娘是闺中密友,这些年来一直通信,前几个月,她忽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没成想,竟是——”说到这,她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梅琦从怀里摸出帕子递给她,好一阵芸娘才收住眼泪。
她摸了摸有些酸涩的眼,见梅琦关切地看着她,脸上一片悲伤之色,暗叹自己怎么能反倒让她一个小姑娘来安慰。
“你与你大哥便安安心心在府里住下来吧,芸姨能做的,也就是为你们提供遮风避雨的住处了。其他的事莫要多想,你们好好地过日子,你阿爹阿娘在天上看着才会安心。”
梅琦屈膝谢过,红着眼睛道,“多谢芸姨,”然后像是邻家的小姑娘抱怨枣子太酸一样,她嘟囔道,“我就是会想阿爹与阿娘。”
她抬眼偷偷打量芸娘的神色,只见后者神色复杂,不知看哪里怔怔发呆。
“芸姨,我娘她有没有与您提起过我与大哥?我真的长得很像我娘?”梅琦似乎极想听到关于自家娘亲的事,拉着芸娘的衣襟问道。
“你的眼睛跟她一模一样,”又道,“我听烟月说起过,她家有个闺女自小调皮捣蛋,比那小子还淘气些,整日闹腾得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芸娘与梅琦说起信中她听到的乐事,笑着打趣梅琦。
梅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不到这个身子原先就不是个安生的主,只可怜了自己,这莫须有的名声得背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芸娘似乎对梅家灭门的事完全不知情,梅琦挫败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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