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害怕
冬日的暖阳慢腾腾爬上屋顶，懒洋洋地照耀着大地。
雪化后的松柏终于摆脱厚重的白棉衣，在仍带着寒意的风中惬意地舒展着身子。
燕王府书房的气氛却极其沉闷。
梅琦低垂着头，两只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时不时不安地偷看袁见远的脸色。
后者神色淡淡，一言不发。
二人便这般僵持着，书房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梅琦便沉不住气了，她赔着小心，问道，“我大哥他没事吧？”
袁见远眼皮也不抬一下，依旧盯着桌上的文书，仿佛那里头有绝世美人，目光一丝不肯移。
梅琦抿了抿嘴，慢慢挪了过去，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襟，细声细气地道，“见远，你别生气了，大哥应该没事吧？”
袁见远看着她一副我知错了的表情，脸再也绷不住。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阿琦，你该学着信任我。”
梅琦讪讪然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就是太心急了些，大哥在哪，他没事吧？”
袁见远定定看着她，缓缓道，“子平没事——”
梅琦听着便拍了拍胸口，笑嘻嘻道，“大哥在哪，我去找他！”
袁见远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道，“你们查得如何了？”
梅琦脸上的笑便僵在脸上，她觑着袁见远的脸色，试探道，“什么查得如何，还——”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胡乱编排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袁见远忽然笑了起来，他端起桌边上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梅琦心念一转，见他犹在悠悠品着茶，这才不情不愿地嘀咕道，“查了什么呀，大哥不是还差点折了进去。”
他们兄妹二人到京城也有小半个月了，她整日在袁见远的眼皮子底下自是没有办法偷溜出去，且外头还有个等着她自投罗网的四爷，她便一直老老实实呆在燕王府里囤肉猫冬。
大哥梅子平就不一样，他跟在外院袁管家身边，先是暗中打听京城中有无阿娘与芸娘的相熟之人，又偷偷打听华府，这才惊动了袁见远。
“你也知道厉害，”袁见远一听火气又蹭蹭冒了上来，若不是他的人及时发现，她那位大哥早就被华家的人绑进府里了。
这两个愣头青，当这京城是什么地方，这般横冲直撞，迟早得惹出事来。
梅琦就缩了缩脖子。
她哪里知道大哥竟会傻到连着几日围在人家府门口外转悠。
袁见远见她一脸委屈，不禁失笑道，“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梅琦。
“芸娘到底与你说了些什么？”梅琦不由站直了身子，直直看着他。
袁见远目光微闪，不自在地别开眼去，“你们兄妹知道的，她都告诉了我。”
“那我们不知道的呢？”梅琦似乎没有看到他的躲闪，继续追问。
“阿琦，”袁见远喃喃道，“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对你们越好！”
“难得糊涂？”梅琦反问道。
“难得糊涂，这个说法倒是有趣的紧，”袁见远点头，笑道，“确实如此。”
梅琦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华家真与梅家灭门案有关？”
袁见远也收了笑意，满含深意地看了梅琦一眼，“不见得，不过，”他顿了顿，道，“芸娘说让你们离华府远一点也没错。”
“华府有些东西不是你们兄妹现在能碰的，往后，这件事便交给我。”
梅琦垂着眼睑沉思了一阵，轻声道，“是不是也与我的身世有关？梅家的祸事是不是我带去的？”
她满眼期待地看着袁见远，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袁见远怜惜地看着他，道，“阿琦，有些事是你所不能控制的，你莫要太苛刻自己。”
梅琦心中凉飕飕一片，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你是不是——”
是不是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
她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袁见远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好半晌才道，“你别难过，子平会体谅你的。”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换来家破人亡，再豁达的人，怎么都想不通吧！
梅琦对梅家双亲没有任何印象，可大哥梅子平是她一路走来相依为命的至亲，一想到有一日大哥会憎恨她，厌弃她，她便如何都不能接受。
她捂着双眼，难过得蹲下身去，缩成了一团。
这辈子，她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吗？！
“阿琦，你冷静些，”袁见远双手按在她肩膀上，“你的身世还有待查证，哪怕那些人的来历与你出身真有关系，梅家诸人便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你，还有子平，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及你半分……”
袁见远头一回痛恨自己不善言辞，他喃喃地安慰着梅琦，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被人晾在厢房的梅子平也在暗自为梅琦担心。
因为他的莽撞，只怕是给燕王府惹下了祸事，也让小妹难与袁世子交代吧！
袁世子看着便是极冷清之人，小妹与他被掳那段日子，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对小妹极为照顾。
他虽迟钝，还是能感受到他对小妹与其他人的区别，他看小妹时，眼中的暖意是看别人不曾有的。
他甚至怀疑袁世子是不是对小妹动了别样的心思，可看二人那坦荡的模样，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且小妹那般聪明，应是很清楚他绝不是她的良配。
他正神游着，就听到梅琦在身后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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