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奇事
这日，仍是下着蒙蒙细雨，东惠街门前停了辆黑漆平头马车。
梅琦身穿水蓝色滚边黄玫瑰纹样织锦缎纱衫，配着底下蟹壳青底团花缠枝宝瓶图样绿叶裙，俏生生站在门口与梅子平交代着，“大哥，你与杜家姐姐算是定了下来了，这后头的事，只怕要你自己去办了。”
前日，她请媒人上门提亲，梅杜两家合了八字，又下了下定，如今，杜氏父女已搬出府外赁了房子另住。
“小妹放心，家里的事自有大哥，”梅子平说着，伸出手像是想摸摸她的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你在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在别人家总是……”
碍于古嬷嬷在场，他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要注意身子之类的话，这才看着马车在雨中越走越远。
东惠街口边上的一棵大槐树底下，一位身穿长衫的男子目送着马车出了街口，做了个手势，便有人立马跟着马车的方向飞奔而去。
梅琦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心中并不像方才与梅子平说话那般平静。
华家她虽已经去过一回，可到底是以小厮的身份混进去，且当时极其混乱，现在想来，她还是有些太冒险了些。
不过，当日她去华家，也是那厮故意引着自己去的，却谁也没料到会发生那些事，有人只怕也是极其后悔带着自己去了，梅琦这般想着，嘴角就露出个笑容来。
古嬷嬷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眉眼带笑，不禁有些佩服起她来。
这位姑娘她也服侍了一段日子，对她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平日里瞧着极好说话，从来不驳了你的意思，回头该如何还是如何，人也聪明得紧，就是不知以她的身份嫁入燕王府，哪怕是推说是华家的远亲，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了千里之外的深宅大院。
“嬷嬷，”梅琦忽然道，“你与我说说你以前跑江湖的事吧，”她眨巴着眼睛，似乎极为好奇。
古嬷嬷就看了她一眼，干巴巴地道，“跑江湖没什么意思，姑娘还是莫要问了。”
想不到世子爷把这些都与姑娘说了，倒是对她上心得紧。
梅琦斜着她，“嬷嬷就随便说些吧，还没到华家，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了。”
手心都是汗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古嬷嬷只觉一阵牙酸。
“你就说说吧，比如，你们有没有遇上好玩的事？”梅琦催促着她。
古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好玩的事没有，倒是整日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
梅琦一噎，她想想也是，就古嬷嬷这古板的性子，只怕在她眼中，便没有好玩的事吧。原先她还以为她是进了燕王府之后性子才变了的，只怕，人家跑江湖就是这般了。
“不过，”古嬷嬷忽然叹了口气，道，“好玩的事没有，倒是有一桩奇事。”
梅琦来了兴致，忙坐直来身子，笑嘻嘻道，“是什么，嬷嬷快说，我听着。”
“那还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时候刚跟着师兄出来行走江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那日在泰平城，出了件轰动一时的案子。”
“泰平城有户姓周的富户一夜之间被人全部毒死在屋内，等到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谋杀？
梅琦首先闪过这个念头。
却听那古嬷嬷接着道，“后来仵作去验尸，说是全都死于砒霜中毒，而奇就奇在找遍了整座宅子，并没有找到有毒药，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打更的更夫，因为有异臭从屋里传出来，他才闯了进去，哪知那宅子门窗都是从屋里反锁的。”
密室谋杀？
梅琦眼睛瞪得更大了。
“再后来县衙里的衙役都来了，查了许久，最后判定是自杀。”
“啊？难道没有任何疑点？既然是富户，那户人家家里的钱财可还在？屋里难道就没有半点外人侵入的痕迹？”
古嬷嬷对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我师兄当时也觉得蹊跷，带着我，半夜翻墙进了周家宅子，结果发现，周家早就被人洗劫一空，哪里还有半点财物。”
“难道是入室抢劫？不对，若是团伙抢劫根本不是下毒，只便是仇杀了，”梅琦支着下巴猜测着，又问古嬷嬷，“查了周家平日里与何人有过节没有？”
“查了，”古嬷嬷拧着眉回忆道，“那周家在泰平与邻里关系极好，便是江湖中人，也有受过其恩惠的，按理说并没有人如此狠毒杀人全家。”
“所以最后判定是自杀？”梅琦觉得也太草率了些，这个世间奇人异士极多，密室杀人压根不是难事，且据古嬷嬷说来，这凶杀过了几日才被人发现，凶手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我们师兄妹当时都是初出茅庐不畏虎，为了查探这个案子在泰平城滞留了两个月，最后没有头绪，只好走了，”古嬷嬷有些怅然，“周家在泰平城名声极好，当时有好些人自发为其寻找凶手，却只在当铺里发现了周家太太常戴的首饰。”
马车内只余叹息声。
半晌，梅琦才道，“举头有三尺神明，那恶人早有一日要遭报应的。”
古嬷嬷神色黯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再也没再说话。
梅琦打量着她忽然又僵硬下来的脸，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话。
随后，马车里再也没有人说话。
半柱香的功夫后，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梅琦收回心思，古嬷嬷正要掀帘下车，就听到有一个蛮横的声音。
“张拐子，你退后些，让我们先进府去。”
梅琦与古嬷嬷面面相觑，就听到“蹬”一声，给她们赶车的车夫跳了下去，牵着马车让开了路。
梅琦偷偷掀起帘子，就见她们已经到了一户人家的侧门旁，狭窄的巷子口另外一辆马车也停在侧门边上。
“妈妈，外头是谁——”
马车里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奴婢不知，只怕是……”
那妈妈的声音很低，梅琦竖起耳朵也没能听清楚，那辆马车便已经先驶入侧门。
等到那辆马车进去，叫张拐子的马夫啐了一口，这才把马车往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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