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爰有寒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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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爰有寒泉

  看着快做好的衣裳,黄二婆苍老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木门咯吱,伴着冷风和酒气,黄昌平歪歪斜斜晃进屋子,看见母亲脸上的笑意,今天下午积攒的怒气,和陪酒时在贵人那里受到的怨气,一起爆发了。

    他怒急,反而平淡下来,打了个酒嗝踉跄的拽住了自己母亲枯树皮一样的手,迷醉间似乎听见她一脸担忧的说,要给自己去煮解酒汤。

    他十分平静,和气,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温和的跟她说话了。

    “母亲,你很高兴?”儿子被人奚落、取笑,你很高兴?

    儿子赋闲在家,白费了功名,你很高兴?

    儿子已经快不惑之年,还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连妹妹也被人休了回来,你很高兴?

    要不是母亲,非要凭着当年父亲的救命之恩,硬将妹妹嫁进大族,妹妹也不会因为一点小错,就被人家休回来,都说齐大非偶,不外如是。

    还有自己,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因为丁忧,白白错过了吏部考核的时机,三年过去,又是三年,又三年,要不是因为她……

    对,家中这种种不幸,全都是因为她!

    他扶着木门,手绕了几个圈,缠住老妪干枯的花发,按进了水盆里。

    自打白玘要求,萧玉台又极其怕冷,于是这几天,两人都将被子摞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了。原本萧玉台也没这么容易妥协,奈何白玘突然机灵起来,发现她畏寒,每天夜里都调动一丝灵气,将被子里弄的暖融融的。床下面垫的绵软又厚实,人窝在床上都是一个人形浅坑,捂暖和了,再吃两个冰凉的蜜桔,是最好不过了。

    这天晚上,萧玉台睡得迷迷糊糊,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气味,漫山遍野开满了零碎的小花。白色小花像是天涯繁星,一簇一簇的垒落在花枝上,又像一把把小伞。这是一种野草,可以入药,名叫野茴香。平时不起眼,但当这种野花开满了正片山野,目之所及,全都是它不声不响的开着,竟然也足够夺人耳目,叫人心头为之一颤。

    她站在野花丛中,耳边有人温暖吐气:“喜欢吗?这山野,这花海,还有我,都是为你而来。”

    萧玉台急忙扭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这男子的样子,一跤摔在了地上,然后疼醒了。

    醒过来的萧玉台,一手捂着额头,怨气满满的瞪着那只“作恶”的手。

    “起来!小白,我再说一遍,睡觉的时候呆在自己的被窝里,不许越线!”

    白玘被她叫醒,一个激灵跳起来,黑亮的眼睛瞪圆了:“不好了,公子,送我衣服的婆婆……她死了!”

    “胡说!”

    萧玉台厉声喝道。送她衣服的,就是住的不远的黄二婆,她老人家前些天还给她做了一个芦花枕头,虽然和长子清贫度日,年纪也老迈,但身体硬朗,怎么会突然死了?

    “也是,大概是梦。我刚才还做了梦,梦见我变成了男子呢!真是太可怕了,我要是男子,公子就更不能娶我了,那我更没有办法报恩了。”那回归仙位,更是遥遥无期了。白玘舔了一下嘴唇,望着萧玉台饱满如玉的额头,殷切的说,“公子,都有点青了呢,小白帮您吹一吹,揉一揉吧!”

    “退散!”萧玉台一手在被子中间划了道线,“我们一起睡,主要是我冷!这条线,不管你做梦变成了男人也好,变成了蛇也好,上天也好,入地也好,不许过线,也不许碰我,不然,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白玘眼睛里布满了小星星,不愧是自家公子,怎么知道自己会变成蛇?她最近做梦,经常变回原形的哦!

    闹腾了一会儿,萧玉台倒下就睡,不知道怎么的,白玘说的话就在耳边,等身边人呼吸都均匀下来,她翻了个身,眼前出现黄二婆的样子。

    “萧子,乖,快别睡了,是二婆找你说话。”

    萧玉台下半夜都没睡着,含混应声:“二婆,您讲,什么事儿?”

    “这黑白两个小哥说了,今天晴朗无风,太阳最好,你帮二婆去后山撸些芦花,晒好了,去二婆家拿了棉袍面子,还有棉花,送上你二婶那里,让你二婶帮我做好,可好?就剩下一点了,半个时辰就能完工。那小筐里还有一把白果,给你拿回来熬汤喝,当是二婆的谢礼。”

    “二婆有事,吩咐我就是,还说什么谢礼……”

    “呸,你个懒货,日上三竿还在睡,快点起来,出大事了!二婆死了!”

    萧玉台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黄二婶圆胖的脸庞,不由呆了一呆。

    这一呆,黄二婶伸手就要掀被子,萧玉台惊恐的裹紧了被子,一指小门:“二婶,我自己穿!”

    飞快的穿戴好,确保没有破绽,看着破败的小门,喃喃道:“这门锁得赶紧修一修。二婶太可怕了。”

    三人到了二婆家,里正和里正大婶都早就到了,黄二婆神情痛苦的躺在床上,被子盖的平整。萧玉台上去一探,身子早已经冰凉了,竟然死去不短时间了。

    黄昌平跪在床边,以头撞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里正捏了捏被子,觉得不对,拆开一看,里面都是芦花,棉绒寥寥无几。

    黄昌平撞开里正大伯,双手颤抖的抓着一把芦花,双目泛红,牙关不住打战,喊了一声“母亲”,就朝后一仰,栽倒在地上。

    萧玉台把过脉,缓缓摇头:“无事,急怒攻心,厥过去了,掐人中就能醒了,不如让他先睡一觉吧!”

    里正点点头:“也好。”几个人把黄昌平搬上床,再捏捏他的被褥,明显手感不同,柔软厚重。

    “二婆把暖和的棉褥给了儿子,自己却盖着芦花被子,这才被冻死了……昌平悲痛难忍,二婆的后事我们就多帮衬点吧!”

    众人都应了,萧玉台和白玘呆了一会儿,见黄昌平脉象平和,脸色也缓过来了,就先离开了。走之前和黄二婶说了那个怪梦,果然在屋子里找到一件新改的棉袍,还有拆下来的棉花。

    二婶听了萧玉台梦中事,含着眼泪,道:“二婆怎么这么傻……这事情就交给我吧,芦花我一会儿就去弄,棉袍做好就送过来,你连捡个树枝都会碰见野猪,就不要去沟里蹦跶了。”

    白玘从萧玉台身后探出头,黑亮的眼珠纯真无邪:“二婶,你拿个萝卜还碰见了蛇……”

    黄二婶呕出一口老血,沉痛的拍了拍萧玉台肩膀:“你家的小白姑娘,你要勤加管教啊小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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