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倾尽一舞
萧玉台原本跟在白玘和尹大虎身后,四处攘挤人声,她本身不擅突围,被白玘拽着手左奔右突,不知不觉三人就分散了。她寻了个僻静巷落,本打算等着尹大虎派人来寻,刚呆了片刻,巷口挤进一辆马车,在青石板上颠了一下,滚落下一个女子。
马车颠簸不算厉害,可这美貌女子偏偏掉了下来,好在冬日衣着厚实宽大,并未受伤。马车上一名高大男子板着脸,跟着跳下,神情颇为不耐。
“快些起来,曲水宴就要开始,不要耽搁。”这男子,正是萧玉台之前见过的楼言。
那女子额头渗出密汗,已经昏厥过去。萧玉台见她双手护在肚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一望。
随车的婆子和丫头忙把美貌女子扶起来,她面色惨白,手指不断颤抖,楼言喝骂声不断,她昏迷之中也因为极端害怕而紧咬下唇,可她双手仍旧紧紧的护着小腹。
萧玉台微叹口气,终究不忍,上前拱手一礼,表明大夫身份,楼言对萧玉台毫无印象,时机又紧,便让她上前诊脉。
萧玉台略一号脉,便明白了,这美貌女子果然已经有孕,约有两月有余,只是母体虚弱,分明营养不良,积弱至今,气血两虚,(早孕期间低血糖),这才发作犹如山崩,昏厥抽搐不止。
她身姿窈窕,却过于纤细,外着一件雪白云锦长袍,内里却穿着丝绸,手腕抬起,便露出半截皓腕,推测其身份,必定不是楼言正妻,便细细问道:“夫人是否未曾进食?”
楼言不答,旁边的婆子看了楼言几眼,畏畏缩缩答道:“十四娘为了今夜献舞,务必使身体轻盈,已有三日不曾进食。”
见萧玉台沉吟不语,那婆子又道:“十四娘,是楼相公姬妾。”
“车上可有温水,先冲些温糖水给她饮用。”服过糖水,萧玉台略扎了两针,十四娘清醒过来,长呼口气,整个人好似活过来了。
萧玉台并非擅专闲事之人,便对楼言说明,十四娘已有两个月身孕,不宜剧烈跳动,楼言听完,暴跳如雷,看向十四娘肚子,对上她婆娑泪眼,反手就给了她身边的婆子一个大耳刮子。
“老刁奴!她不能献舞,怎不早说,还敢瞒着!我杀了你!”
十四娘急忙跪下,苦苦哀求,再三顿首:“老爷,妾身并无大恙,必定不会坏了今日献舞。”
这楼言年已二五,娇妻美妾成群,却只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因此得知十四娘一个姬妾有孕,也算惊喜,只是今日的舞蹈……
十四娘见他沉吟不住,又道:“这位小大夫,他医术高明,不如让小大夫同去,妾身能跳,妾身自五岁起便日日练习胡旋舞,回雪飘摇,信手拈来,妾身必不会坏了老爷大事!”
她身体虚弱,全凭往日底子撑着,刚才饮了糖水,不过让她暂时打起精神,现在须得静卧休息,养足精神,还能好好调养。何况,萧玉台一时恻隐,已插手一次,并不会随她去什么宴会献舞,正欲开口,那楼言沉吟片刻,高声拍板。
“那就这么定了,小大夫随我等一同前去。”不等萧玉台反对,就“劫持”上车,绝尘而去。等黄俊恰好找寻过来,远远只看见萧玉台上了楼家马车,被带走了。
十四娘亲手给萧玉台斟了杯酒,柔声道:“这位小兄弟,我家老爷看重子嗣,事了之后,必定会多多重谢。”
萧玉台见诸人把酒言欢,并无人注意,扬手一洒,就将酒水倒入流水之中,淡淡道:“你要献胡旋舞?你如今的身子,自己想必清楚,最好是卧床静养,除非,你不要孩子了。”
十四娘捂着小腹,面带柔光,温婉女子竟异常坚定:“孩子是我的孩子,我要。可今天的舞,也非跳不可。”她半坐蹲身,轻轻俯身一礼,极快极隐蔽。
“我母子二人的性命,全都仰仗先生了。”
她尊称行礼,萧玉台却不置可否,见她下台准备,又被侍女奉上的烤鱼所吸引,专注吃喝起来。
曲水流觞,又称做曲水宴,溪流中放上酒樽,酒樽停在何人面前,便畅饮一樽,再赋诗一首,虽说各人都是参与者,但萧玉台这一类敬陪末座的人是不必露脸的。因此,她也坦然吃喝,却不知自己已落入苏穹眼中。
苏穹坐在上首高座,下方诸位来客一览无余,而萧玉台身侧几人皮肤黝黑,颇有些歪瓜裂枣之嫌,愈发衬的她珠玉一般,再加上她吃喝从容,大快朵颐之态,倒引得苏穹多看了几眼,得知是表舅子楼言带进来的,就叫楼言过去。
“这少年是哪家子弟,模样倒出众。”
楼言咂摸了一下,不知此人底细,便说来时突然昏厥,将生病的人从十四娘换成了自己。
“我见他医术还算不错,就擅自带进来见识一番,也是我吓坏了,姐夫不知,我父亲正是头晕,摔跌一跤,不过三十出头,就白白去了。”
苏穹自然知道,听说萧玉台只是个小小大夫,便收了招揽的心思。转而笑话楼言胆小怕死,又安慰几句,就放他下去了。
等尹大虎带着白玘进来,诸人已经酒足饭饱,正是那十四娘献舞之时。
胡旋舞乃大周初年,由西域康居传来,因动作轻盈、节奏明快,在民间广受推崇。而自从当年高宗圣人改编胡旋舞,贵妃醉酒舞之,更使得胡旋舞一时风头无双,成为当代最为盛行的胡舞。而苏穹的夫人,也就是楼言表姐,更是偏好胡旋舞,府中养着多名技艺无双的舞姬,每天都要观赏一两段。
十四娘这次舞蹈,更是别具心裁,不过在榕树下用三根白缎悬挂了一面鼓,离地三尺有余,更增添惊险刺激。佳人立于鼓上,随乐声旋转跳跃不止!
历来胡旋舞多衣着艳丽,身披彩色飘带,旋转时舞者大多眉飞色舞,与舞蹈相合。十四娘今天却打破藩篱,一身白色舞衣,上穿白色短衫,下穿白色灯笼裤,露出一小截雪白嫩腰,双臂钏里系着两条白色丝绦,妆容清冷,神色极淡,甫一出场便别有一番寒冽韵味,上首的黄夫人更是端坐仰首,入神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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