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颜晓彤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我就是很肯定，她口中所说的从宁国回来的二叔，就是徐康盛。
不知道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平淡，我突然对颜晓彤口中所说的二叔，当年的宁国大学士徐康盛产生了一点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外公曾说过，我娘当初就曾心仪于徐康盛，还要死要活非他不嫁，虽然最后到了还是嫁给了我爹。
不知道颜晓彤是不是也在家憋疯了，跑到我这来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京城的八卦，什么王玉翡又不喜欢淳于季转而看上了宁国来的一个贵公子，什么太子力劝皇帝要善待宁国投降的那些王室臣子，什么都城新出的胭脂竟然卖到十两一盒子简直就是抢钱。
我不知道颜晓彤哪里来的这些八卦，但我对这些八卦并不是很感兴趣，而且很显然，颜晓彤说出这些八卦的时候也是以一种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似乎也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觉得该找一些话题。
我忍不住插话：“晓彤，你二叔……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颜晓彤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二叔，她皱着眉毛想了许久才回道：“我也并不是很了解我二叔。我只知道我二叔很早就去了宁国……当时我还小，并没有什么记忆。我只听家里长辈偶尔提到过我二叔，说我二叔是颜家百年难得一出的好二郎，有勇有谋。”颜晓彤大咧咧道，“反正就是什么好话都往他身上加啦。二叔现在回来后，我听说皇上有意要赐封我二叔为定远侯呢。”
我想起在徐康盛在宁国的名声，除了称赞他满腹才华之外，京城无人不知他有一后院的如花美眷。
徐康盛洗去他的卧底身份回了越国，那么他那一屋子的小如花美眷和子女呢？也带来越国了吗？徐季尧等人也跟着回了越国？
我好奇地问颜晓彤：“那……那你二叔那一家子呢，也跟着回来了吗？”
“一大家子？”颜晓彤似乎对于我的话很不理解，她眨了眨眼，“我二叔是一个人从宁国回来的，哪里来的一大家子？”
我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呐呐道：“你怕是不知道……你二叔当初在宁国可是很有名的……”
“有名？”
“嗯……大概，比风流才子还要更有名一点？”我斟酌着语句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她二叔娶了一屋子的媳妇儿。
颜晓彤看了我半晌，突然就笑出声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指的是我二叔在宁国娶的那一院子的小妾还有生的那一堆孩子吧？”
我点了点头。
颜晓彤笑出了眼泪：“那都是假的，都是我二叔做给别人看的。小妾他没碰过，孩子也都不是他的。我二叔家里的那些小妾都是可怜人，都是被别人抛弃或者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再加上我二叔要做卧底，需要有个遮掩，所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想把自己塑造成这么一副色中饿鬼沉迷美色的形象。”
我：“……”
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徐康盛是这个样子的人吗？
大概是看我对徐康盛感兴趣，颜晓彤说着说着也来了兴趣，脸色也比之前好些了，她兴致勃勃地说：“之前我二叔回来的时候，我爷爷看他一大把年纪身边都没个伺候的人，提出要给我二叔娶个媳妇儿，我二叔却拒绝了。你说我二叔……是不是有哪方面的病啊，养着一后院的小妾却不碰，还不肯娶媳妇儿，或者……”颜晓彤狡黠一笑，“或者我二叔其实是个短袖，喜欢的是男人？”
我：“……”
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颜晓彤说出这句话，却让我不自觉的浮想翩翩。
难道我娘也是发现了徐康盛喜欢的是男人，所以当初才心灰意冷转而决定嫁给我爹？这样一解释，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两个小辈在这里谈论长辈的性取向问题，似乎并不太合适。
颜晓彤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干咳一声转而移开话题，语调不似之前的活泼，仿佛之前说的那一番话用了太多的力气，她轻声细语道：“你最近怎么样？”
“得过且过。”
“你……你也别太难过。”颜晓彤话兜了一圈，终究还是兜回到我身上，她吞吞吐吐，“其实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了，只不过三殿下一直不肯让我进府，他看你看得太紧了。”
我“嗯”了一声。
颜晓彤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斟酌着说道，“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见不得颜晓彤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我笑着说：“你觉得该说就说吧。”
颜晓彤吐了一口气，慢吞吞说：“宁国亡了，你也别太难过……我们皇上还有太子都是宽厚之人，必然会善待宁国旧人，而且天下百姓肯定也会过得更好。你、你想开些……三殿下他，他虽然个性很讨厌，但是人也还是好的。”
“我都知道。”我淡淡地说。
其实细说起来，我对于宁国并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我自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边关，童年的记忆里几乎都是那漫天的黄沙，我对于国家大义并没有太过深刻的理解。
对我来说，我的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我的家人。
只要外公一家活的开开心心，那比一切都重要。
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国家是兴亡还是覆灭，我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我只不过是心里还有些芥蒂，大家都瞒着我，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一样。而且宁国，毕竟也是顾家祖祖辈辈都想守护住的心血，突然就这么没了，我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完全接受。
但终归是要接受的。
我露出一个笑容，安慰颜晓彤：“你别担心，我没事，我都知道的。”
“那你……还要嫁给三殿下吗？”颜晓彤看我一眼。
“他长得那么好看，有钱又有权，我干嘛不嫁给他？”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很显然，我说得这番话并没有让颜晓彤彻底放下心，她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阿陵，你……”
“好啦。”我打断她，“不要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别担心我了。该吃吃，该喝喝，让你喝的药你也别偷偷倒了。阿邵是很担心你的，我看得出来。”
“嗯……”
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我问颜晓彤：“徐季尧和徐小宝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按照颜晓彤所说，徐康盛名下的那一大堆儿子女儿流的都不是他的血，他只身一人回到了越国都城，自然不会再照顾不属于他的儿子，徐季尧是个成年人还能照顾好自己，那徐小宝呢？
颜晓彤想了想，语焉不详道：“徐季尧……我是不知道去哪里了，但徐小宝，一直跟着你表哥。”
“啊？”我皱了皱眉，“那我上次去顾家为什么没有看到徐小宝。”
颜晓彤撇了撇嘴，似乎并不想过多的说这个事情：“我听说他的身体也不太好，可能你去顾家的时候，他正好在医馆看病？”
徐小宝的身体不太好？
我恍恍惚惚想起来，当初司马先生似乎对我说过徐小宝的身体不太好，在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似乎还给了我一个药方，让我好好顶着徐小宝的饮食。只不过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把这一茬子给忘记了，那个药方子也被我给弄丢了。
我觉得有些抱歉，徐孟旭当初托我好好照顾徐小宝，我却把徐小宝丢给顾小乙不管了。
敲门声响起。
颜晓彤对我无奈的耸了耸肩：“阿邵催我回去了。”
“那你快回去吧，好好养身体。”
“嗯。”
我推着颜晓彤的轮椅往门口走去，在就要打开房门的时候，颜晓彤突然回头对我说了一句：“你要好好的。”
“啊？”我一愣，笑，“我自然会活得好好的，我会活得比别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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