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崔大叔也不在家，外公说崔大叔一早就去医馆了。
“他最近似乎是认了一个干孙子，宝贝着呢，我也没见过，听说身体不太好，三天两头就要往医馆里送。今儿一大早就跑医馆看孙子去了。”外公有些感慨，“老崔是个可怜人，希望他那个干孙子能早点好起来。”
我愣了愣，难道崔大叔认徐小宝为干孙子了？
我印象里，徐小宝除了胖点，食量大点特别爱吃肉，也没什么其他的毛病啊，怎么现在三天两头就要跑医馆呢？我有些不放心，和外公唠叨了几句，问清楚了崔大叔去的是哪家医馆，就拉着阿七急匆匆出门。
我对车夫说：“去城南的来福医馆。”
车夫似乎被淳于季吩咐过，听到我说要去医馆，正挥舞鞭子准备抽马屁股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他为难地回头看我：“夫人，可是王爷吩咐过……”
“他吩咐过你只能带我来顾家，不让我去别的地方？”
车夫神情为难，但没有否认我这句话。
我有些生气：“那我自己找别的马车去医馆了，他不让你带我去，总不能不让别人带我去吧。你自己回府和他交代吧。”
“这……”
阿七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你跟着小姐去，在医馆门口等着小姐出来不也是一样吗？”
我作势要跳下马车，车夫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乖乖地驾着马车往城南去。
我撇了撇嘴，淳于季看我还真是看得紧，生怕我跑了似的，我坐在马车，假装开玩笑地对阿七说：“淳于季不会还派了人偷偷跟着我吧。”
阿七没说话。
我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真的吧？”
卧槽我只是开玩笑，随口这么一说啊。
阿七看我一眼，没有否认。
我：“……”
淳于季这个王八蛋。
我一路催着车夫，马车匆匆赶往城南，马车刚一停稳，我就拉着裙角要下马车。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太久了脚有些发麻，我起身的那一刻感觉浑身无力，屁股刚一抬起来，就又摔了回去，好在马车里铺了厚厚一层毯子，并没有摔疼。
阿七回头看我：“小姐？”
“没事，扶我一把。”
阿七扶着我下了马车，我问医馆内的小童一打听，小童引着我往医馆的后院走去。小童推开一间厢房的房门，我一眼就看见了崔大叔正愁眉苦脸地和大夫在说着什么。
我往前一步，视线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看到了他们身后躺在床上，苍白着小脸昏睡不醒的徐小宝。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现在的徐小宝和我上次见到的徐小宝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脸部的轮廓看起来和徐孟旭有些相似，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就是徐小宝。
徐小宝瘦了太多，我记忆中胖嘟嘟圆滚滚的小脸像是缩了水，就像是甜滋滋的冰糖葫芦被啃的只剩下里面那一层芯。他脸上因为年纪尚小又吃得多长出来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本玉盘大的脸现如今小的只剩巴掌大小。
这……这是怎么了？徐小宝到底生了什么病？
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但只是一瞬，眼前的视线又恢复了清明，我并没有太过在意。
崔大叔看到了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我觉得嗓子有些干，咽了咽口水才干巴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来看看徐小宝，他……他这是怎么了。”
大夫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拍了拍崔大叔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阿七扶着我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徐小宝还是昏睡着不见清醒的痕迹，崔大叔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替他捻了捻被子，转而坐在了我的面前。
我又问：“崔叔，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才……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啊，白白胖胖的徐小宝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崔大叔沉默了许久，才嘶哑着嗓子说：“就在我们刚从宁国搬来这里没几天的一个中午，我给小宝做了一顿他最爱吃的烤鸡，他吃完后突然就吐了出来，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只是以为小孩子积食了。可是在这之后，小宝每顿都吃得很多，比以前多一倍有余，但是他却丝毫不见胖，反而慢慢瘦了下来，我有些担心。后来才发现，每次吃完后他都会偷偷的吐。小宝……小宝是个好孩子，他怕我担心，并没有告诉我，难受也都是他自己偷偷地忍了下来。”
崔大叔说着说着，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我的记忆中，崔大叔一直是个硬汉般的人物，我唯一一次见到他哭也是因为他的妻儿都没了。
我更没想到，一向有些胡搅蛮缠刁蛮任性的徐小宝竟然也会有这样怕人担心的一面。
“小宝说他饿，我只得每天做更多好吃的给他，可是他吃了之后竟然越来越瘦。我……也是怪我，竟然没早点注意到这孩子的不对劲！”崔大叔神色自责，“都怪我，都怪我……”
“崔叔……”
崔大叔偷偷抹了抹泪，我身旁的阿七也一声不吭，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我说：“小宝他，这样有多久了？”
“前些日子还清醒了一两次，每次清醒的都是喊饿。可是自打五天前，他就再也没醒过来了，就连药水，都是硬灌进去的。大夫说……他也无能为力了，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病。”
崔大叔的神色有些仓皇茫然。
我觉得有些心酸。
不知道是为了崔大叔，还是为了徐小宝。
我有些难受：“……大夫这是放弃小宝了吗？那我们……我们去找别的大夫，实在不行我去求求淳于季，去找太医！”
“没用的。”崔大叔摇了摇头，“之前小少爷请皇宫里的太医来看我，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出于无奈才找了据说妙手回春的来福医馆的大夫，这医馆的大夫医术据说比太医还要好，可还是不能治好小宝……”
“肯定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我努力回想，突然想起了司马神医曾一早就提醒过我徐小宝有病，我眼前一亮。
如果是司马神医，他肯定有办法的！
“我们去找司马神医！”
阿七忧心忡忡开口：“可是司马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去江南，也是我们运气好才撞上他去游玩江南，眼下他不一定还在那里……”
不，我们不能放弃。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徐小宝，转头对着崔大叔和阿七说：“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司马神医的下落。”
颜晓彤。
颜晓彤和阿邵，仿佛对于这世间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了如指掌，他们既然能够告诉我有谁知道我娘的死因，搞不好，也能知道司马神医的下落。
我对阿七说：“走，我们去一趟颜家。”
车夫大概是觉得都已经违背淳于季的吩咐，带我来了来福医馆，再带我去一趟颜家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只不过是吩咐了一声，他一句怨言也没有，扬起马鞭就驾着马车往颜家走去。
一路上，我脑中都是徐小宝胖胖的时候嬉笑的模样，以及刚才看到的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模样，两个样子的徐小宝在我脑海中来回变换着。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阿七的手：“阿七，你说是不是我的错？”
“小姐？”阿七担心的看着我。
“如果当初我能认真听司马神医说过的话，如果我能不那么马马虎虎的话，徐小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子了？”
明明司马神医一再跟我强调，徐小宝有病，我也有病。
哦对。
司马神医说过，我也有病。
我抓紧了阿七的手，想问阿七一些事情，但我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眼下，徐小宝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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