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朝拜
吉时到,册封大典如期举行,皇后乘銮驾而来,着凤袍戴凤冠,自金丝银线锦红毯上缓缓步上玉阶,一直走到皇帝面前,两人携手,接受众臣朝拜。
穆追云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和黎墨武相携的手更是在轻颤,她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一刻,思绪游离在天际,飘上云端。听得礼官宣读封后诏书:
“——穆氏追云,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姝秀敏辩,夙成敏慧。恪娴内则,品行纯淑。着,册封为命后……”礼官话音刚落于此,便听见皇上高声打断:“慢着——”
礼官诧异,众臣皆诧异的抬头看。看到皇上神色淡淡,开口说道:“赐名为‘贤’,册封为‘贤后’。”
命后是他给昔小玲的封号,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才担得起‘命中注定’这样的词汇。
他的命后,这一世也非她不可。
穆追云的心情也登时间从云端跌落于地,她侧头看他,看他刀削般凌厉的侧颜,她一直都知道他凉薄的性情。轻咬下唇,难道,这一世他所有的温情都要给那个贱人吗?
她看着他,他却恍若未觉,整个思绪都在想着昔小玲到底为何会出逃,难道真的是不想当他的皇后吗?她到底逃到哪里去了,真的是不顾血海深仇去找紫圆缺了吗?
一场册封,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跪伏一地的朝官,以及半空中礼官的声音回响:“册封为贤后,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而原本应当和黎墨武并立与玉阶之上的人,此刻正驰骋在风雪之中,一路向南奔去。
元宝曾担忧从马车换上马匹郡主会受不了,却没想到此刻竟变成了桓郡主打头,他和情花垫后。
这还的多亏他在天紫之时曾在马厩内侍奉,了解马的性情,。不然早就被落后很远又很远的距离。
在马背上,他不住的感叹,不愧是昔家的人,似乎一抓紧缰绳,马背上的桓郡主如插上翅膀的苍鹰,瞬间飞入了无垠的天际。
同在马背上的情花,此刻也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空出口气,说道:“昔家人真是名不虚传,我,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烈风和着雪沫,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
前方的昔小玲,裹紧披风,纤瘦的身子几乎贴近马背,这样能使风力受阻的面积减少到最小。昔家的儿女天生便熟知马性,故而,她不用马鞭,只靠变化扯住缰绳的力道,就可以掌控马的速度。
一路急行,但仍未走出此行的一半距离,她虽心急,但身后的元宝和情花落的越来越远,她知道应该休息一下了。
塞外的驿站十分难寻,前方的苍茫雪地上终于见到玉白的建筑,揽住缰绳,将马缓缓的停在了驿站面前,拴好了马匹。活动了下冷的几乎僵住的手脚,又抖了抖风帽上沾覆的雪沫,元宝和情花才跟了上来。
“歇息一下吧,进去吃点热食。”
听到她如此说,情花的脸上终于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连忙翻身下马。三人一同入了驿站,刚一入门,暖气便扑面而来,身上的疲倦感在这暖意中更甚。
“三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迎了上来,手里拿着绒毛扎成的掸子,边说着边帮三人掸掉身上没有抖掉的雪沫,十分贴心。
小玲扫了一眼驿站内的情况,大厅不算宽敞,摆着八九张木桌,有五张木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桌上摆着热酒和酒壶,大块的牛肉,都是风雪中赶路的人进来驱寒休息的。
三人寻了最边角的一张桌子做了下来,没有摘掉风帽,压低着嗓子,使得嗓音粗粗的,道:“上壶热酒,三大碗汤面,一碟牛肉。”
店小二打量着三人,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一脸神色慌张的丫鬟,一个看着像勾栏院小倌一样细嫩白皙面容的侍从,一个不摘风帽看不见容貌的神秘人。
但这驿站地处塞外,经常有些奇怪的人,店小二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太过留意,便下去传菜去了。
驿站的地中间,一个大的燃碳铁炉在熊熊的燃着,散发着温暖的热度,情花看见昔小玲放在桌案上的一只手白皙如玉,又泛着微微的青色,便低声道:“郡主,去烤一下火吧,马上就能暖和起来。”
火炉旁边此刻已经有三两个人在那围着,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小玲摆了摆手拒绝这个提议,垂眸在这温暖的室内闭目养神。
她这方刚合上眼,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后堂走了来,同时伴着店小二的叫喝声:“两位客官的面好喽——”
小玲没有睁眼,只听着店小二的声音判断,此次上的面是最西南角的桌子上那两个人的。
接着便传来面碗放到桌子上的声音,随后听到一个汉子洪亮的嗓门,说道:“怎么就这么点儿面?今儿这样的大喜日子,店家也不给加点量?”
店小二赔笑的说道:“客官见谅,咱这都是小本买卖,客官若下次再经过小店,一定给您加量。”
那汉子仍不满意,说道:“这么点东西都不够塞牙缝的。”
和他同行的另一个汉子则是劝和的,说道:“快些吃吧,吃好了好赶路。”
那汉子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桌的人是一中年男子,听到这汉子的话,像是受到了提醒一般,接着话茬说道:“今天确实是大喜的日子,是新帝的封后大典。”
和他同坐一桌的是一个老者,捋着胡须说道:“此地离宜都城甚远,否则定是锣鼓喧天的喜乐氛围。”
中年男子艳羡宜都城中的热闹氛围,说道:“是啊,新封的命后是新帝千里之外迎娶过来的发妻,据传两人相爱至极,此次封后大典一定十分热闹。”
那桌方才抱怨的那个汉子也被这一番话吸引了注意力,接话茬说道:“听说这个命后模样生的绝色,真不知道什么模样的婆娘才能用绝色来形容。”
中年人被汉子的话逗笑了,说道:“待南胡江山稳定,繁荣盛世之时,帝后会各处巡游,到那时,你就有机会见到了……”
小玲听到这,想到自己此次离开,或许就不会回去了,便唇角勾起:估计南胡的百姓是没有见到帝后同游的机会了。
元宝和情花听到有人提起‘封后大典’的事情,都留心桓郡主的表情,却见她并无异常,仿佛自她决定连夜出宫赶往朝音城之时,关于宜都城内的人和事,都和她无关了一般。
店小二的声音适时的插入:“三位客官,面好喽——”三碗热面依次端了上来。多年在驿站内打杂的经验,使得店小二不用身上的衣物表明身份,便判断出带着风帽之人是主,将第一碗面放到了昔小玲的面前。
随后又上了温酒和牛肉。
小玲端起酒壶,并没有喝,从衣襟里面掏出衣襟喝空的酒袋,将酒悉数的倒入,留着路上驱寒喝。
又吃了几片牛肉和小半碗面,将银锭放在了桌上,便又悄然的出门赶路了。
店小二在后厨内帮忙,听到关门的声音,忙出来看,见是有人走,刚要追出去要钱,便看到了桌上留的银锭,上前刚忙将银锭收入怀里,心里暗忖:真是几个奇怪的人。
一日后,驿站中来了几个熟悉的巡边士兵,询问店小二这驿站中可进来过三个人,两女一男,两女中一个身姿纤瘦,另一个是南胡女人的面容,另一个男的声音极细,是个宦官。
店小二便一下就回想起来这三个人来了,说道:“似乎是来过这么三个人。”
士兵闻言欣喜至极:“何时来的?何时走的?向着哪个方向走的?”
店小二被问的挠头,一脸为难的道:“一日前日暮之时进店的,只用了一碗面的时间就走了,至于向着哪个方向走的,我真没看到。”说完,他好奇的问道:“官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却没得到任何答复,那几个官兵像得到宝藏的钥匙一般,边往外走,边高兴的相互说道:“快走,快向上面禀报,这消息没准能换个一官半职。”
店小二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会想到,那一日众人议论的‘命后’曾经来过他的店里。
他更不会想到,一日后,这店中又来了一个人,一身墨袍,生的倾世之貌,却长着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肃杀凤眸,店中所有人一时间都傻眼了,便听到那墨袍身边的人喝道:“见到圣上还不叩首!”
啊?难道这就是曾经恣意浪荡、倜傥风流的厉王,如今廉明清政、护民如子、雷厉风行的新帝?店小二慌忙下跪,店中的客人亦齐齐的跪伏,以额触地,高呼:“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黎墨武此行来的甚急,自宫中得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便赶了过来,眉梢还有未化的白霜,顾不得让一地跪伏的人平身,便追问地上跪伏的店小二道:“那三人到过这里的消息是你说的?”
店小二被他的气势吓得不住颤抖,惨白着一张脸,不住的点头:“回,回皇上的话,是,是草民说的。”
“将那日的情况细细的说给朕听。”黎墨武一拂袖,坐到了破旧的长条木椅上。
店小二不住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拼命的回想那一日的情况:“那三人是骑马来的,将马拴在店外进的屋,为首的那个人身骨纤瘦,披着黑色的斗篷,头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风帽,自入店到离开,一直都没有摘下过,所以草民没有看清她的面容,不过看着身形应是一个女人,手指纤细泛着玉色的寒光,似乎是极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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