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谢苗苗
十八岁的刘大毛，是小刘庄的唯一的一个孤儿，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上到小学毕业，就跟着村上的刘瞎子学算卦。算卦这种活，说穿了，就是骗人的鬼把戏。但总是有那么多的人相信他的鬼话，把他当成半仙看待。
他并不喜欢这个半瞎的光棍老头，但为了有口饭吃，十二岁就勉强做了他的徒弟。说是徒弟，其实就是个免费的佣人，每天帮他洗衣服做饭，打扫三间破平房。他出门还要用根拐棍拉着他。可刘大毛知道，这老头就是在装瞎。
老头脾气不好，一不高兴就拿他做出气筒。不是骂，就是拳打脚踢。打他的时候，那是一个快，准，狠，完全就不是个瞎子的模样了。
每次挨了打，他就跑村后的小猫儿山里去。山里有座破落的山神庙。刘大毛有时候会。饿了的话，就去山坡上的果园摘点果子充饥。
苹果园是村长家的。平时村长谢胖子的女儿谢苗苗会来看看果树，摘果子。见刘大毛偷果子，她不会阻拦他。还经常会塞他两个饼子。
谢苗苗跟刘大毛同岁，人长的很水灵，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在整个猫儿山镇，几乎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姑娘了。
可惜的是，这女孩精神状态不好，成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又不爱说话，人们也看不到她笑。
她每天除了到果园转转，也不在村里多走动。因此，她上学就到上初中，就没有再读下去。她就在家看看果园，再摘了果子到猫儿山镇去卖。
谢胖子曾经带她去大医院看过，医生都说没毛病。谢胖子看着谢苗苗像个哑巴似的，就很心烦。到后来，谢家有了个小儿子，也就不管她了。
刘大毛坐在一块青石上。啃着饼子，吃着果子。谢苗苗坐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刘大毛很喜欢谢苗苗，他们是小学同学，又是同村。他刘大毛没有什么朋友，从小到大，他们两就一直腻歪在一起。
有调皮捣蛋的小孩子给谢苗苗起绰号，喊她小哑巴。他就会冲上去，毫不留情的打他们。有时他会被一群小孩围殴，但哪怕鼻青脸肿，他也毫不在乎。直到把一群小孩打的狼狈逃走，他才罢休。
每天上学放学，他都带着她。谢苗苗也喜欢跟着刘大毛。只有跟他在一起时，谢苗苗才会笑，才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个字的话。刘大毛喜欢看她笑，听她说话。她那声音，比山里的百灵鸟还好听。
但谢胖子不喜欢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孩。觉得刘大毛就是个小混混，小无赖。长大了不会有出息。每次只要看到他跟谢苗苗在一起，就会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甚至动手打他。谢苗苗可怜兮兮的护着他，换来的，也是一顿打。
“苗苗，我吃了你这么多东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刘大毛不好意思的说。
谢苗苗点点头。她带来了两个筐。刘大毛知道，她要摘了苹果去猫儿山镇上去卖。挣的钱，供她弟弟谢牛牛上学交学费。多出来的钱，也都被谢胖子收走了。
摘果子也是个力气活。把筐挂在脖子上，脚不停的走，手不停的摘。到两筐摘满，两个人都满头大汗了。谢苗苗看着他笑了，脸像熟透的苹果。红红的，煞是好看。她身高刚好和刘大毛差不多。他一歪头，就能看到她凹凸有致的身姿。破损的领口里的一抹白，令刘大毛意乱情迷。
谢苗苗拿出一块帕子给他擦汗。刘大毛抓着她小手说：“苗苗，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做媳妇！我一定可以挣很多钱，一定可以让你爹对我另眼相看！”
谢苗苗嘴角微勾，笑了。“苗苗，你笑起来真好看！”刘大毛痴痴的看着她。谢苗苗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眼中都有浓的化不开的情愫。
树叶唰唰的响，两人站在苹果树下，相对无言。刘大毛柔声问：“苗苗，可以让我抱抱你吗？”谢苗苗点点头。
他伸手把谢苗苗揽在怀中。“你能跟我说会儿话吗？”谢苗苗看了看他，“走吧！时候不早了！”刘大毛哑然失笑。他拿起扁担，帮她把果子挑下山去。
来到村长家，刘大毛跟着谢苗苗转到后院。后院里有个小库房，刘大毛把苹果送到库房里。放下担子，擦了擦汗。
谢苗苗端来了茶水，递给刘大毛。刘大毛道了个谢，咕咚咕咚喝了一壶茶。谢苗苗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刘大毛看着她，“苗苗，还要去果园吗？”她摇摇头。她说：“明天搭刘天顺的马车去卖果子！你回吧！”
“就这些了？”刘大毛看看她。谢苗苗应了声：“嗯！”就不再说话了。刘大毛只能悻悻然的走了。刚走出门。谢苗苗追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两个苹果。刘大毛看看手里的苹果，“苗苗，有活计就来喊我！”
“嗯！”谢苗苗很迅速的抱了抱他，小嘴快速的在刘大毛的脸上贴了一下。转身跑了。刘大毛愣住了。他呆了好一会儿，摸了摸脸笑了。
刘大毛乐呵呵的去刘瞎子家了。一进刘瞎子家，免不了被这半瞎不瞎的老头一顿打。刘大毛梗着脖子说：“瞎子叔，我刘大毛从今天开始，就跟你一刀两断！不再跟着你去骗人了！”说完，转身就跑。这次他没有进山。而是在村子里转悠。
天有点热，大太阳晒的地面直冒热气。因为还不是农忙的时候。村西头是大片的旱地里，没有人在劳作。刘大毛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废弃的大石磨放在树下，正值午后，树下空无一人。
他在磨盘旁坐下，翘起脚。想起在苹果林里，偷窥谢苗苗的身姿，和拥抱她时，那阵清幽的皂香。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他很想娶谢苗苗做自己的老婆。
可他穷的连片瓦都没有。十八岁了，还游手好闲，到处蹭吃蹭喝。很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到了十五六岁，就觉得，这是个很丢脸的事。
曾经他想跟村上的铁匠学手艺，可村上的刘铁匠嫌弃他个头矮，人还偏瘦，拒绝收他为徒。想做木匠吧！老木匠又嫌弃他笨，也把他拒绝了。
想出门打工，想想，还是算了吧！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出门两眼一抹黑。干啥啥不行！思来想去，头都想疼了。“怎么办啊？我的天！我刘大毛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啊！”他仿佛看到谢苗苗已经被别的人带走了！后背竟然一身冷汗。
一坨鸟屎掉在他头上，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气极了，捡了个小石头砸了上去。“奶奶！连你们也欺负我，是不是？”刘大毛骂道。骂完愤愤然的走了。他游荡到村东的洼地边。
村东头是一片水田。水田里种的不是庄稼，而是莲藕。莲叶挨挨挤挤的盖住了水面。从莲叶里，钻出一朵朵粉嫩嫩的莲花来。也有些开过的莲花，剩下一个个莲蓬。
这片水田是村东的小包工头王四海家的。王四海出门干工程，几年都没回家来。这田就由他媳妇伍月秀照管着。
这女人挺命苦的。在家做姑娘时，她爹吃喝嫖赌，不务正业。把个好端端家搞的七零八落。嫁到小刘庄来，又碰上个常年不归家的丈夫。二十五岁的年纪，没有孩子。一个人守着三间空房，几亩薄田。
村上好事的人，常拿她说事。有些不三不四的汉子，更是有事没事，往她身边凑。可她的性子暴烈，不少登徒子都吃了她的苦头。
铁匠刘被缝衣针扎透了手掌，半年没法做事。
老木匠被打折了腿，三个月下不了炕。还被自己女儿一顿骂，也只能暗气暗憋。
谢胖子最惨，胖脸上添了五道疤。出门天天捂个口罩，说是感冒了。
刘大毛蹲在水田边上，折了一片荷叶盖在头上，遮挡晃眼的太阳光。顺手拔了根草逗弄着蛤蟆。
蛤蟆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一个女人从荷叶间露出头来。一张稍微有点婴儿肥的圆脸，细眉毛，大眼睛。
“月秀姐，你吓我一跳！”刘大毛跟她打了个招呼。“大毛啊！你在这边干嘛呢？”伍月秀划着大木盆过来。木盆里装了很多的莲蓬。“我又被瞎子打出来了！”刘大毛气愤的说。
“这个作孽的老骗子！你以后别去他那边了！姐家里正好缺人手。你帮姐起种种地，挖挖藕。有姐吃的，也就饿不着你！”伍月秀义愤填膺的说。刘大毛帮她把木盆拖上岸。
莲蓬里的莲子拍出来，装进袋子里。刘大毛扛着大木盆，伍月秀提着一袋莲子。两人走进了离水田不远的伍月秀的家。三间大瓦房，单门独户。前面有个小院子。三面被田地包围着。猫儿河从她家旁边经过。她家和小刘庄的联系，靠着一座窄窄的猫儿河桥。
洪水来时，小桥会被淹没。要去小刘庄，就要走很远的路，才能过河。猫儿河，不是太宽，有三十多米。汛期，河水会漫上伍月秀家这块洼地。
她家就要暂时搬到猫儿山上暂避一时。所以山神庙的管理，伍月秀很用心。隔三岔五的，去打扫卫生。刘大毛在那里的暂住，伍月秀也不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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