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打击!
第二天一早，公司邮箱里收到一份让人吃惊的红头文件。
“张衍任卧龙地产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一职，并兼任开发线分管经理，不再担任总经理助理以及卧龙湾项目总经理职位。李林任卧龙湾项目总经理职位。曹磊担任设计总监一职。”
曹磊便是老C。
男神高升得太突兀，我有些震惊。
“这李林是谁？”我敲敲老C的桌子，压低声音问。
“空降的。”老C仍然目不转睛看着电脑：“好像也是清华的。”
哦，那一定是他安排好的棋子。
“你什么时候搬小办公室里去？“我问老C。
“看心情。”老C仍然很淡定。
“咱们小张总高升得太迅速了。”我喃喃道。
老C嘿嘿一笑。
“你知道内幕？”我看着他。
“昨天下午，张在余的办公室谈了很久，今天一早，红头文件就发出来了。”老C狡黠一笑。
“他抓到了老余的把柄？”我压低声音问。
老C四下环顾：“听说是有份录像，查到老余的人使坏。”
哦……大概是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我心道。
“不过，老余还是江山稳坐啊！”我闷声道。
他拍拍我的肩膀：“凡事面上要留个余地。“
我闷声道：“斗争的路看来还很长！“
“咱们至少首轮告捷！“老C狡黠一笑。
老C扫我背后一眼，笑声突然止住，并迅速绷着脸做了个严肃的表情，立马转头盯着自己的电脑。
我回头看，男神正指挥几个物业同事在帮他搬办公用品。
总经理办公室离了很远，我心里更加发闷了。
“下班！“我拍拍老C：“快走，不然要拉低时薪了！“
周末在家闷闷地呆了两天，男神既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
周一下班我一个人去菜市场买了菜，顺带给自己订了个小小的生日蛋糕，然后回家做了最拿手的红烧排骨。
收拾收拾屋子，特地穿上了紧身的白色小礼裙，然后走路去了二期别墅。
男神的书房里有灯光。我站在门外拨他电话：“我就在你家门外。“
半分钟后听到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推门进去。
第一次进他的书房。
书房很大，放了大大小小的建筑模型，规矩的、自由的，形式沉稳的、活泼的，古典的、现代的……
还有许多建筑模型材料：层板、草坪纸、小圆木、PVC板、透明片、桐木方、雪糕棒……
墙上柜子里许多建筑设计书籍，还有许多工具：大大小小的锯子、小电钻、塑型刀、美工刀、镊子……
屋内正中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半成品的模型，丘陵地带，群山环绕，山下一条小河，河边正错落地放置了许多盒子。
模型上，盒子和盒子之间的通道还没有完成。
工作台上一个小型切割机、一个小锯子、还有尺子和笔，台面上许多新鲜的木屑，还散乱地摆放了许多A4纸。
他坐在切割机前，正低头切一块PVC板子。
以往每次见到他，都是西装笔挺的商务装扮。
今天见到他，只穿了一件半旧的牛仔夹克上衣，手肘的位置磨得有点起毛。
牛仔衣里面是一件浅灰色T恤，下身是一条普通的卡其色休闲裤，脚上一双款式很休闲的皮鞋。
几十万的表被扔在一旁。
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下，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转轮，鼻梁修挺，鼻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
薄薄的嘴唇微抿，眉头微微皱起，额前的碎发根根直立。
他手指很修长，捏住PVC板子的两头，随着锯片切割的深度，小心翼翼地变换着板子切割的角度。
他切出一块板子，吹了吹浮尘，浅灰色T恤下微微隆起的胸肌随着他吹浮尘的动作显露出来。
他吹了几次，把板子拿到台灯下仔细看，细细地查看每个尺寸，又微微皱了皱眉头，拿到转轮下细细切割。
我突然觉得，他真的很帅。
这个男人太好看。
他当老板的时候，板着脸的样子也好看，但眼里总少了些生气。
他朝我浅浅一笑的时候也好看，但眼神里总是有一丝落寞。
而现在的他，如此专注。
太迷人。
但自从我进房门以来，他就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张衍……”我轻声叫他。
他没理我。
“你真好看。”我说。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低头切板子：“你发神经。”
沉默，他还在生气。
切割机转轮和PVC板子的摩擦声，掩饰住了房间内的压抑气氛。
我站在他旁边，从台面上凌乱的A4纸中，随意抽了张来看，上面是他的手绘效果图。
效果图画的正是他此刻正在做的模型。
寥寥几笔勾勒出群山的背景，大面积留白。
主景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盒子一样造型的构筑。盒子和盒子之间有长长的通道。
很简单的设计。但简单的盒子组合起来，非常漂亮。
这张效果图，明暗调子对比很强烈，强调光和影的关系。
即使他只用了寥寥数笔，也是一张非常漂亮的效果图。
即使我的效果图在系里是年级第一，我也没有他那个高度。
他太聪明，太厉害。
“张衍……”我轻声道。
“没大没小。”他淡淡说道。
“哦……哦，总经理。”我轻声道：“恭喜你。”
他看我一眼：“你又发神经。”
我呵呵一笑，找话题搭讪：“你这屋子真有意思，这么多建筑模型。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建筑模型。“
他没理我。
“你教教我。”我说。
他抬头看我一眼。
“你教我。”我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他看着我，顿了片刻：“你过来。”
他关掉转轮，把椅子往后面挪了挪，伸手揽住我坐到他腿上，拥着我，给我解释：“你看，这个是切割机，可以切割硬度大一些的材料。”
“嗯。”我轻声点头。
“这个是开关，这个可以调整转轮转速。”他指着切割机的看着我：“转轮上可以安装锯片切割材料，也可以安装砂轮打磨。”
“嗯。”
他拿起一块PVC板子递给我：“你来试试。”
他打开开关，将转轮调整到最低速度，然后拥着我，手把着我的手，将PVC板子挨近转轮。
板子一接触转轮，感觉手震得发麻，像触电一样，我一惊，抽回手。
“别怕。”他轻声道：“有我在，没事。”
“嗯。”我点点头。他把着我的手又将板子接近锯片。
板子接触锯片，一阵浮尘乱飞。我又想缩回手，他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没事。”
随着转轮转动，板子被切出一条深痕。
“好了。不切了。”他抽走我手中的板子，关掉切割机。
“怎么了？”我问。
他笑了笑，搂住我，亲了亲我的额头。
“张衍……”我说：“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他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我将来成了一个设计师，我也会这么好看。”我看着他。
他笑意渐敛。
“丁一。我需要你。“他看着我。
“嗯。“我看着他茫然点点头：“我会回来。“
“其实清华也就那样。“他说：“在国际上的排名挺差。“
“可我连清华都考不上。“我说。
“你是考不上。“他脸色微沉。
“我这次能考上。“我说：“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差。“
“是吗？“他看着我，然后揽住我起身：“你过来。“
他扶着我的肩膀站到房间一处角落，指着模型对我说：“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挺好。“我说。
“是个美术馆。“他说。
“嗯，解构主义思路，现代风格。“我说：“很不错。“
“有多不错？“他问。
“方案看上去很简单，但每个盒子的尺度拿捏得很不错。设计理念我看不出来，但我知道远远超出我的水平。“我说。
他笑一声：“你觉得不错？我很不满意，清华的教授也不会觉得满意。“
“你想说我水平很差？“我转头看他。
他没回答我，而是话锋一转：“你现在离它几米？“
我粗略估计了房间的尺寸：“差不多三米？“
“你知道清华教授在评价方案设计时，是怎么做判断的？“他扶着我肩膀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
“他们会把所有的方案贴在一张墙面上，三米开外，不及格的方案直接刷掉。“
然后他扶着我的肩膀往前走了走：“一米开外，选出做得比较好的。“
他又推着我往前走一步：“半米的距离，选出最优秀的。“
“你这么清楚？“我转头问。
“这个模型的水平，也就是一米的水平。“他朝我说道：“而以你现在的水平，可能在十米开外就被刷掉了！也有可能，根本就上不了墙面！“
“张衍！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我有些生气。
他朝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本科不是老八校，又是跨专业，工作一年多又呆在甲方，手又生，考上清华的概率大概是……千分之一。“
……
他看着我：“不过，如果你再练练，考C大也许能行。“
“你知不知道，C大本科排名是全国多少？“我问他。
“十三名。“他淡淡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C大研究生院全国排名是多少？“我又问。
“二十六名。“
“你知不知道，清华建筑的排名是多少？“我问。
“第一。“
“你知不知道，C大的建筑排名是多少？“我问。
“大于100名。“
“你知不知道，我本科毕业的成绩是专业第一，第一！我可以保送本校研究生！我现在为什么还要费力考C大？“我气道。
“因为我不同意你离开CD。“他冷冷道：“我不同意你离开我。“
“我要走了！“我撇开他的手。
“丁一！你还是想不明白？！“他抱住我。
“是你想不明白！“我挣脱他的手跑出了门。
回到屋里看着桌上一大锅红烧排骨，还有已经插好蜡烛的蛋糕，心里发闷。
再打开电脑，登陆网站，查了查C大建筑学院的研究生招生简章。
10月中旬，研究生考试报名已经开始了，我早在9月下旬就预报名了清华建筑。
此刻看着页面却没有勇气点击确认。
闷闷地看着网站发了半个小时呆。
看一眼时间，九点多了，走到餐厅扒拉两口蛋糕。
然后在厨房里找出便当盒，打包了一大碗米饭和一大份红烧排骨，连同半个蛋糕又走到他的别墅前。
给他拨了电话说我在外面。
依旧只有门打开的声音，他人依然在书房里。
我把便当盒放在餐桌上便离开了。
整个过程，书房的门都没有打开一下。
我又闷闷地回到屋里，抽了一套英语真题继续做，抬头瞥见电脑上AD的头像跳动起来。
AD：“生日快乐。“
回复：“谢谢师父。“
沉默。
我想了想，在对话框里输入一行字：“我的方案水平真的很差？“
对话框里显示他输入了一分钟，却只扔过来两个字：“也许。“
迅速回复：“师父！你以前说我努努力就能考上清华！“
AD：“以前是为了安慰你，鼓励你，不想打击你。“
回复：“那现在？“
AD：“你年纪不小，不能总把人生浪费在无谓的事上。“
回复：“你变了！“
AD：“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回复：“你也不支持我考研？“
AD：“以你的水平可以考C大，C大建筑算后起之秀。“
回复：“你在CD！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CD！是不是？！“
AD：“何以见得？“
回复：“你喜欢我！以前你在帝都，就哄我考清华，现在你在CD，就打击我，不想我考研！！！“
AD：“你认识我？“
回复：“不认识，但我感觉得到！“
AD：“那你慢慢感觉！“
回复：“你们都是骗子，企图打击我！我才不会中你们的圈套！！“
AD：“你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回复：“我每天都有成长！“
AD：“让我看看你如何成长！“
我有点不服气，赶紧抽出最近做的设计方案，拿手机拍了几张发过去。
AD：“博物馆项目？“
回复：“面积已经算过来了！功能排布也很合理！“
AD：“藏品区和展示区隔那么远？藏品在运输过程中很容易遭到损坏。“
……
AD：“修复区有西晒，温度的剧变对藏品影响很大。“
……
AD：“公共区域那么大，通道设计那么窄？“
……
AD：“后勤区域的烟道靠藏品区设置？！你在开什么玩笑？“
……
回复：“不要说了！“
AD：“丁一，人生不一定只有一条直线，不一定只有一个目的。“
回复：“我习惯了一根筋，一条直线，一个目的！“
“我就是傻逼！“我又补一句。
关掉对话框，气得我一道题都做不进去。
扫一眼电脑，已经差不多十点，我收拾了一下，打算今天生日给自己放个假，不做题了，早点睡觉。
洗了澡出来，裹着浴巾擦着头发溜进浴室，发现我温暖柔软的大床上，有个人很淡定地坐在上面。
“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拢了拢浴巾，条件反射往外走。
“进来。“他看我一眼：“我又不会**IAN你。“
“你怎么进来的？“我溜到飘窗下，坐在窗台坐垫上：“你又找物管借了钥匙？！“
“这又不是宿舍，我找谁借钥匙？“他扫我一眼坏笑道：“、无脑的傻逼。“
我条件反射又裹了裹浴巾：“这房子是公司固定资产，你找了备用钥匙？“
“谁跟你说这是公司的？“他坏笑：“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借给公司用用，不然能几百块钱租给你？“
我扫一眼房内，大声气道：“张衍！都是你下的套是不是？我脑子真是被狗吃了，你跟我说这是简装，这装修明明就是样板房！亏我那么相信你！“
“你处心积虑让我住骊山，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我气道。
“是！“他突然起身关掉房门，转身坏笑道：“就是为了随时**你！早就想把……““
我气得跺脚：“你什么意思？“
“你住这里的第一晚就想……！对你还算客气了！“
“啊！你的意思你还手下留情了？！“我拿起坐垫朝他扔过去！
“是！谁让你天天只知道做题！“
“你混蛋！“我又拿起一个抱枕朝他扔去！
他走过来想抱我，我使劲打他：“你又要干嘛！“
“你穿成那样去我家，你想干什么？！“他坏笑着手又揽过来。
我使劲挣扎：“混蛋！我告诉你！你是房东，我是租户，我有租房合同，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随时告你！“
“小样儿，还懂点法律？“他捞住我一只手坏笑道。
“让开！“我气道：“我今天心情不好！“
“一会你心情就好了！“他抱住我。
“你想干什么！“我七手八脚踢打他，但他力气很大，我还是被他一把抱住。
“我们早点睡觉。“他坏笑。
“我今天心情不好！“我气道。
“早点睡。“他坏笑。
“我要去书房，今天的英语题还没做完！“我推开他。
“我今天心情不好！！！“我怒道。
“张衍！“我气得一狠心。
他痛得一把将我推开，面带怒色：“混蛋！我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这么不听话！！！“
“给我台阶？张总经理！我位小职卑，不比你高高在上，我不需要台阶！“我气得抱了件睡衣往书房走。
他在卧室，今晚看来不能好好睡觉了，我套上睡衣气呼呼一屁股坐在电脑前，把先前没做完的英语题又扯过来做。
余光瞥见他走了进来。
“生日快乐。“他突然说道。
这混蛋终于说出这句话，我的气登时消了一半。
“十点多了，你回去睡吧，我想做会试卷。“我看着英语真题说。
“我陪你。“他拉了把凳子坐到一旁。
我拿手托着腮挡住脸：“算了吧！你在这里，我做不进去。“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他滑动鼠标问我：“电脑密码是多少？“
我拿手指了指电脑旁小本子：“上面记了密码，你生日。“
“我生日？“他一笑，在键盘上熟练输入了密码。
见他兀自浏览网页，我暗暗舒一口气，咬着笔头认真做题。
做了一半试题，抬头一看，他正在浏览我没关闭掉的网页，C大建筑学院研究生招生方向。
“我只是随便看看。“我赶紧解释。
“我也是随便看看。“他突然笑了笑。
“我报的是清华。“我说。
“今年招几个人？“他问。
我一愣：“没注意。“
“你找给我看看。“他说。
我拉过笔记本，熟练地登录了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
网页显示，清华建筑今年只招3个。
“我刚才看了，C大建筑学招12个。“他淡淡说道。
“我要考清华，清华！“我强调。
“刚才也看了，交大建筑学招10个。“他淡淡说道。
“我要考清华！“我说：“我已经预报名了！“
“你考不上。“他起身在书房里转悠了几步，把我的设计练习题抽出来。
“博物馆？“他把我刚给AD拍过照的硫酸纸摊在桌面上。
我一把将手按在硫酸纸上：“不用你看！“
他轻轻一笑，又抽了张硫酸纸摊在桌面：“游客接待中心？“
我没说话。
“过道面积这么大，你面积算得过来？“他一笑。
“超出了规定建筑面积15％。“我讪讪说道。
“展示区居然朝着山体布置，视线这么差？“他笑。
“放其他位置摆不下！“
“放映厅朝景观面布置？你开什么玩笑？“他笑。
我将硫酸纸抽走，瞪他一眼：“少来打击我！“
他又起身抽一张硫酸纸出来：“美术馆？“
“不劳你评价了！“
“差到不好意思见人？“他笑。
“张衍！“我怒道：“你少来！“
“三千多平米的小建筑你都做不好，还做什么设计？“他笑。
“出去！“
“这是我的房子。“他笑。
“我要告你入侵民宅！“我起身推他往外走：“出去！我今天心情不好！“
“傻逼！“他说。
“你才是傻逼！“我气道。
“胸大无脑！“他说。
“张衍！“我气得几乎跳起来：“我最讨厌别人这么说我！！！“
……
把张衍赶走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气得睡不着。
这就是我二十二岁的生日，原本幻想和男神看场电影，吃个烛光晚餐，发生点小故事。
然后收拾行李，明天去看AD。
现在却一个人躺在床上，傻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生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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