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灵魂深处
皇启昊臻将一位小哑巴送到了沈桑桑的身边，一定要她带着。她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一直低着脑袋的少年，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一动，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可仔细一想却发现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沈桑桑和桑榆对这个小哑巴都十分戒备，只让他在院子最偏僻的一处地方的等着，只是简单给他交代了一些杂活。
这几日外头很不安宁，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战争颠沛流离，他们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在战争的影响下，她能感觉到人心的变化，变得愈加麻木。
作为天帝灵气集成的游灵，沈桑桑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变化。
或许这就是战争吧？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想起了当年的诸界大战，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她感受不到很多的灵气了，死亡的气息充斥在每一寸空气中，似乎是与他们相伴相随的。那时她的能力被削弱了许多，感受着这世间残忍的一切，竟然也开始变得茫然而麻木了起来。
她由万物灵气而生，必会受到死亡的牵制。只是那也只是从前了。她在鬼蜮城待了许多年，到如今那种死亡之力就像是深深篆刻在她的骨血中了一般，与她融为一体，相生相伴，倒是想要脱离也没有一点办法了。
黑云压城，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冲刷着血迹斑斑的战场，似乎是想要将这世间所有的邪恶都冲散，可事实却恰恰相反，血水被冲刷到了整个世界的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死亡成了基调，像是一层浓雾，逐渐将人们吞没。
沈桑桑望着从屋檐上滴答滴答如同连成一串的珠子一般的雨水，只感觉到一股寒意。她想起从前笺星似乎告诉过自己：“生死是相伴相生的。”
她也想要从这场战事中看到生的希望。
正出神，她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披风为她披上。
沈桑桑先是一愣，也没有回头，只是伸手紧了紧披风，似乎是对着来人说的：“桑榆，外面的战事怎么样了？”
身后的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沈桑桑这才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一转头，发现竟然是皇启昊臻送来的小哑巴。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死亡笼罩着的。
“不是让你在外头的吗？怎么进来了？”沈桑桑吭声问道。
小哑巴还是没有抬头，直接迈开腿，迈着极快的步伐冲进雨里走了出去。
沈桑桑皱眉看着雨中渐行渐远的小哑巴，觉得实在是奇怪。
“桑榆！”她朝着屋子里头喊道。
桑榆立刻小跑着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颗咬了一口的苹果，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
“让人查查看，这个小哑巴是什么来头。”沈桑桑双眼微微眯着，这是她怀疑对方又秘密的专用表情，眼中透出的如同鹰一般凌厉的眼神似乎是想要一眼就看清楚别人的内心。
“查过了。”桑榆扬了扬下巴，靠在了门框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不久前被卖到府上的。皇启昊臻派他过来兴许就是想着来监视我们的，而且他正好不会说话，也不怕走漏什么消息给我们。”
沈桑桑偏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桑榆，还是有些疑惑：“是吗？但是我刚才，从他的身上闻到了晏知榆的味道。”
“不会吧？”桑榆听到这个，也皱了皱眉，“他要是回来了不会不找你的，怎么会来到皇启昊臻的府上装哑巴？”
“不清楚。”沈桑桑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披着的披风，眼神微沉，“或许不是说他就是晏知榆，但他多半和晏知榆接触过。”
桑榆走到沈桑桑的面前，一口咬住苹果，然后伸手帮她把披风的绳子系好：“主人想多了吧？他的行踪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要是真的和小哑巴接触过，密信阁不可能不知道。”
“但愿吧。”沈桑桑轻声叹息了一声，眼神开始变得清明起来，“外头战事如何？”
“按照主人的意思，并州大陆并没有加入，而是韬光养晦。现如今的局势是皇启昊臻这一边更胜一筹，另一边已经输了两座城池了。”
“这么快？”沈桑桑没有料到，皇启昊臻的进攻竟然如此迅猛。
“皇启昊臻有妖王的指骨，势如破竹，倒是顾影深那边有些吃力。”可以看出，桑榆还是很为他担心的，只是他也明白，这场战事自己也帮不了，这是人界的事情，而他和主人当下最重要的是对付朱雀。
沈桑桑望着眼前的瓢泼大雨，缓缓开口：“打听到朱雀的消息了吗？”
“朱雀和沈柠柠似乎被皇启昊臻有意藏在了一处很隐蔽的地方，暂时没有找到。”桑榆回答道，“但是今晚就是月半，月半时分朱雀的死亡之气会更加浓郁，到时候我可以感受得到。”
“找到之后也不要轻举妄动。”沈桑桑对他说道，“朱雀的警觉能力也是很强，没有一定的把我不要轻易出手。”
“了解！”桑榆笑着说道，“主人就放心好了。”
“嗯。”沈桑桑没有再说话，只觉得有些倦意，于是就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桑榆不曾离开，就这么静静守在门口，靠在门框上，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看着外头的雨，眼神突然开始变得有些认真，从中透露出一股杀气。
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听主人的。现如今主人已经有了小宝宝，与朱雀一战的胜利把握又降低了，还会遇到许多的不测。朱雀狡猾，他不想让他伤害到主人。其实这个想法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在盘算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什么好的机会。现如今主人明显在怀有身孕的时候反应力有所降低，还会时不时嗜睡，这个时候实施兴许才是最合时宜的吧？
这件事情只有桑榆一个人知道。
以至于用什么样的办法，虽说自己现在的力量没有朱雀强，但是同为神兽，只要自己找到传说中的灵魂兑契，还是有把握和朱雀同归于尽的。
而现如今，桑榆似乎已经大概了解到了灵魂兑契的存在之地了。
在朱雀的手中。
这就是朱雀对付沈桑桑最后的底牌。
倘若真的败了，那就要与她一起玉石俱焚。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桑榆其实是最怕死的了，可是只要是事关沈桑桑，他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自从认主之后，他的这条命本来也就是沈桑桑的了。他可以感受到沈桑桑的感受，他开始成为了沈桑桑的一部分，从始至终，从头到尾。
他是在用灵魂守护主人的，因此为她去死是他最终的归宿。如果这个归宿可以让主人平安，他倒是希望来的早一些。
这一点，他为他与梁亦渟的相似感到庆幸。
这漫长的一生中，总要做一些难忘的事情吧？
到了夜里，雨渐渐停了，挂在树叶上的水珠时不时地滴在下头的泥水坑里，很快就与污水合二为一，只是水滴的多了，那一滩污水似乎也干净了不少。
沈桑桑还没有睡醒，桑榆站在她的床边，微微弯腰，眼神中透出一股依恋与不舍，但是更多的还是决绝。
他缓缓闭上双眼吻上她的额头上，感觉到沈桑桑身体内另一个新生命的气息，就像是初春的嫩芽一般。
他会慢慢长大的，这样无论有没有晏知榆，主人都不会觉得孤单了。
桑榆缓缓起身，最后深深地望了床上的沈桑桑许久，然后缓缓迈开了步伐，走出了房间的门。
寒意从门缝中流入，床上的沈桑桑突然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起来，轻声叹息着，似乎对于桑榆的举动并不感觉到奇怪，反而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沈桑桑不知道桑榆想要干什么，作为桑榆的主人，她只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桑榆内心对一件事情的极度渴望，她只能知道，桑榆想要瞒着自己做一件大事。
今日是月半了。
沈桑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得立刻站了起来，快速推开房间的门追了上去。
“不会的……这孩子不会这么傻吧？”沈桑桑一边追一边想着。
寒风阵阵，深入骨髓，不远处角落里的小哑巴眼中露出一种担忧的光芒。
另一边，皇启昊臻正在营帐中与各位将领们商讨着下一场进攻，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从外头飞来，直接化成一张纸条落在了皇启昊臻的手中。
皇启昊臻见事情不对，立刻打开了纸条，只见里头写着：“沈桑桑有危险。”这六个字。
他神色大变，竟然变得有些着急起来，看着眼前的各位将领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就直接径直走了出去。
皇启昊臻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纸条，身子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的眼中竟然充满了恐惧的感觉，那种恐惧就像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来自灵魂之中的。
他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的母后被皇帝处死的那一个夜晚，也是一个月半时分，同样也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宫里的嬷嬷给他传信，但是当他匆匆赶回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皇启昊臻从不畏惧任何事。
唯独此事，成了他此生内心最悲痛，最畏惧的事情。
自己究竟为何会在对待沈桑桑的时候有这样的感觉？
皇启昊臻这一路上都在问自己，但是始终都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他想……或许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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