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奶奶
单颖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尤其是脸上，感觉热气一阵阵的从毛孔中蒸出。
她心里想保持清醒，但因为现在烧得实在有些难受，再加上潜意识里知道付醒就在旁边，所以脑子也没挣扎多久，就放任自己意识迷迷糊糊起来。
到了校门口，付醒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单颖颖，一边将假条递给门卫。
他们学校的门卫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干瘦但不矮小，光头常年面无表情，最重要的是他只有一只眼睛，整个人给人一种恐怖不善的压抑感。
学校里的学生几乎都不敢细看这个门卫，不仅是因为他的外表，更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
当门卫拿到这张手写假条时，付醒几乎感觉到周身气息瞬间的冰冷。迎着对方阴冷的眼睛，付醒不可抑制的头皮发麻，文艺委员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正规假条呢？”
付醒暗暗深呼吸，回答道：“班主任不在，没找到正规假条。我们班物理老师签的假。”
“哪个班的？班主任叫什么？”
“初二十三班，班主任叫陈建国。”
门卫用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牢牢看着付醒。如果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只猫，它可能已经炸毛了，付醒面上一片镇静，脑子却快成了脱缰的野狗。许久对方视线才移向软绵绵靠在自己身上双眼紧闭、面色潮红的单颖颖。
“去吧。”
“谢谢。我们马上就回来。”付醒收回跑偏的思维，再次迎着门卫的目光，语气平稳地道谢。
转过头和帮了自己一路的文艺委员道谢，然后一个人架着单颖颖出了校门。在校门口拦下一辆载客三轮车，扶单颖颖坐好，付醒向还在校门口铁门后注视着的文艺委员挥手。
很快到了目的地，单颖颖家住在街边，车正好停到门口，一栋两层小楼。单颖颖睡了一路，现在倒是清醒了。
一楼的门开着，屋里应该有人。付醒扶着单颖颖进了门，正好看见单颖颖的奶奶坐在一楼大厅剥韭菜。单奶奶只是抬眼看了一眼俩人，就又重新做自己的事。
老太太七十多岁，身材干瘦，头发灰白。穿着一件印花老年衫，坐着一把有靠背的竹凳，脚下放着韭菜和一个篮子，地面上已经剥下了不少烂了的韭菜叶。
付醒冲对方匆匆打了声招呼，扶着单颖颖上了二楼。对方并没有理会她俩。
一楼是老太太住的地方，单颖颖自己住在楼上。把人安置到床上，付醒说：“我去给你买点药，你先躺会儿。”
单颖颖现在意识还清醒着，就是头重抬不起身，只能无力地躺着。强忍着喉咙的干涩说道：“家里有药，你问一下我奶奶。”
“好。我马上回来。”付醒说着“蹬蹬蹬”的跑下楼。
终于回到了家，单颖颖心想。路上的时候她一直强撑着不能完全失去意识，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放下了，就感觉到意识一点一点消散，身体沉的像是压着一座山。
另一边，付醒蹲在单奶奶腿边，压着焦急的心情，一边帮把手剥着韭菜，一边笑着说道：“奶奶，今天单颖颖有点感冒，现在还发烧了。跟老师批了假，让她回家休息。”
其实付醒也来过单颖颖家挺多次了，但真遇上老太太也没几次，加上每次在付醒家也没待多久，付醒最多跟她声打招呼就离开了，何况对方每次只是一脸冷漠。现在，付醒要问退烧药在哪儿，不好上来就问，怕对方直接无视，所以先解释了下。
“回来的路上还担心家里没人呢，没想到正好赶上您老在家。”暗暗奉承一句，付醒看单奶奶还是淡着一张脸，只好道：“奶奶，家里退烧药在哪儿呢我去拿，单颖颖烧得挺严重的。”
单奶奶依然不紧不慢地做着手上的动作，付醒如果不是知道对方耳朵没问题，差点都要以为她没听见了。没办法，付醒站起身转向屋里的方向，准备上去问问单颖颖，实在不行自己出去买。
没想到付醒一转身，让对方有了动作。单奶奶看付醒准备往屋里走，以为她是想自己找去。为防止对方胡乱扒东西，语气不善地阻止道：“家里没药。”
付醒微微惊讶地转回身，看到老太太皱着的眉头、紧抿的嘴角，防备的眼睛，脑子稍微一动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但也没说什么，笑着说：“噢，那我去买好了。”接着笑着和对方点点头，也不再等她的回应了，直接跑到了街上。
一出门，付醒脸上的笑就消失的，面无表情的跑向药店。她现在心情非常暴躁，不是针对老太太对自己的防备，而是因为她全程的冷漠。
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明明看到单颖颖，只要眼睛没问题的，一眼就能想到对方身体不舒服，但她当时直接当没看到。那时候付醒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但当对方是长辈而且不是自己家人，不好说什么，只能保持着礼貌。
后来下楼跟她明说单颖颖发烧，对方无动于衷就算了，甚至当付醒问退烧药，她也当没听见。最后只关注付醒是不是要去动家里的东西，而不是关心单颖颖的病情。要不是现在付醒年纪大了，养气功夫够足，面对这种老人也能继续微笑。真要按她十几岁时候的脾气，她早就怼上去了。
付醒为单颖颖有这样一个奶奶，内心不可抑制的感到暴躁。
等付醒拿着药回来，单奶奶已经把东西收了，但仍搬着板凳坐在院里。付醒现在情绪还有些不好，索性直接无视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进厨房倒了杯水，上了二楼。单奶奶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直到上了楼梯看不见。
付醒这次不仅买了药还买了个温度计，给单颖颖量了体温，又连叫了她几声也没清醒。只能用枕头尽量垫起对方的上身，再扶着她的脑袋，喂水吃药。付醒喂药的时候为了让对方张嘴，叫到自己嗓子都快哑了才终于把药喂好。
单颖颖早就陷入沉睡，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虽然付醒还不是很放心，但她必须要在假条规定的时间回去。下楼的时候看见单奶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楼梯口旁边，付醒边下楼边调整表情。
等到楼下时，付醒已经重新挂上微笑，对对方说：“奶奶，单颖颖已经吃过药了。顺便量了下温度，三十八度九。药和温度计都在她屋里的书桌上，您进去就能看见。”
单奶奶这回倒是没有无视付醒，继续看着对方。
“单颖颖的温度挺高的，虽然吃了药，但家里的人最好是看着点，过一段时间再量量。”付醒也没指望对方回应，只希望对方能有点心稍微做点事，接着道：“晚上等她醒了辛苦您给她做点饭，她中午就吃的不多。那我就回学校了。奶奶再见。”
付醒虽然心里对老人照顾单颖颖不抱信心，但仍将礼貌维持到最后。不管单奶奶自己什么想法，但绝不能因为自己使得单颖颖被迁怒不仅没有得到照料，还因此被更坏的对待。
但事情也正如付醒猜测的那样，等她离开单颖颖家，单奶奶上了楼进了单颖颖的房间。从书桌上拿走了温度计，放在了楼下平时装药的柜门里，没给生病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单颖颖一个眼神。
从下午下楼后她没有再上过楼，甚至晚饭，单奶奶也只做了自己的。
另一边付醒回到了学校，在校门口和门卫打了招呼，道了谢才进班。
而单颖颖自从彻底失去意识，就完全陷入了黑沉的深睡。足足睡了半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闹钟将她叫醒，单颖颖才恢复意识。
一睁眼，单颖颖只感觉所有的疲惫、无力全都不见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头脑早就甩开了昏沉，神志清明，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自己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现在。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但现在正好是清晨，再加上有不小的风，走在路上倒是不觉得很热。当然，如果没有四处飞扬的柳絮就更好了。
因为学校种了不少柳树，现在正是到了有柳絮的时候。前几天因为没有风，柳絮落下只是飘到树底，远处最多见见零星的毛絮，但今天的风正好给了飞絮便利。
柳絮争先恐后的乘风从树上脱落，一片片的结伴御风而来，巡视着校园这片领地。由于初三教学楼前一排的柳树，风一吹，后半个校园都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飞絮。
付醒今早一出宿舍就和迎面而来的柳絮来了个亲密接触，“呸呸呸”的赶紧将不小心进嘴里的飞絮吐出来，之后她用袖子挡着下半张脸直至进了教室。
“老单，今天感觉怎么样？”付醒一进教室就看见单颖颖已经来了。
单颖颖从书袋里拿东西，笑得一脸灿烂，“全好了。活蹦乱跳！”
付醒“噗”的笑出声，看她心情不错也没再问她昨天她在家的具体情况。其他人毕竟都是无关紧要的，好好学习，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俩人心情愉悦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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