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先天的病
是夜，贺珩房间漆黑，房门紧闭，只有敞开的窗户，透着点黄亮。
此时已是深夜，贺珩叫默言连灯也不许掌，只怕是叫人发觉。
默言围在火炉边上，奋力扇着扇子。火烧得整个房间都是烟。默言身上出了许多汗，被烟呛了几口，连忙掖着袖子，捂在了口鼻间。
红舞给贺珩擦着汗，被这浓烟呛了一口，便忍不住出声喝道：“你做事不会仔细些吗？少爷这一病没好，待会又被你呛出病来了！”
默言遭这平白的一吼，倒也有些委屈，闷声道：“你会，你便来熬药好了……”
“你……”
“好了……”红舞瞪了默言一眼，方要开口骂，卧在床榻上的贺珩却出声制止了。贺珩此刻脸发白，轻叹了一声：“你们该当心疼心疼我是个病人，听不得你们吵闹。”
红舞虽性子泼辣，但听得贺珩这一声，小脸一红，也乖顺了。只是这眼眶，也跟着红了。
只听得她低声道：“是红舞不好……”声音亦有些哽咽。
默言听了，扭过头去，赶忙道：“我不过这么一说，你怎么还哭上了？我这里注意点扇就是了，你……”
红舞红着眼睛，朝默言瞪了过来。
默言将话尽数咽了下去，不再说了。
红舞将眼泪抹了，抽了抽鼻子，起身端起铜盆。盆里的水此刻已凉了。红舞低声道：“我出去换盆水。”
贺珩颔首。
默言瞧着她出去的背影，纳罕道：“我这是惹得她不快了吗？”见贺珩也不答，便合上了嘴巴，“我还是少说话吧。”
贺珩正闭着眼，听得默言这话，嘴角却上扬了，道：“好。”
红舞这厢出来，眼眶又红了起来。
贺珩这个月病情总是反复，总不见得好。红舞真是担心他……
红舞咬了咬唇，正端着铜盆，要往厨房烧水去，一转角，却见着了孙怡。红舞被吓得退了几步，看清来人是孙怡后，拍着胸口，道：“大半夜的，你吓着我了。”
孙怡也同样被红舞吓了一跳。
她瞧着红舞这哭红了的双眼，纳罕道：“红舞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孙怡拿抽了自己的手绢来给红舞擦泪，“这是谁欺负你了吗？”
红舞反握住了孙怡的手，哭道：“不是……不是……是少爷……少爷他……”红舞泣不成声。
她与默言都是与贺珩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小便跟伺候着他，虽是主仆，但也有了感情。贺珩向来待人宽厚友善。红舞心底早就将他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
孙怡听得红舞断断续续的话，眼眸却是一沉。
孙怡连声问道：“这……少爷这到底是个什么病？这样严重吗？可有得治？”
孙怡扶着红舞坐到阶梯上，红舞也放下了铜盆。
红舞抽噎了几下，这才道：“少爷这病，先天就有的。这些年来，吃了许多药，见了许多名医，却也没什么起色。大夫人曾说，少爷的病，都是她的报应……”
“报应？”
孙怡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妆容精致的大夫人。她心中暗想道，不知大夫人是做了什么恶事，这才会叫自己儿子遭此报应。不过她转念一想，像大夫人那种人，又有什么歹事是做不出的？
红舞苦笑一声：“那谁知道呢？我也是听旁人说起的。”
红舞叹了一口气，又道：“早些年，府上来过一个癞头和尚，还为少爷瞧过病……”
孙怡便问道：“那和尚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瞎说！”一说到那癞头和尚，红舞便是窝着一肚子的火气，语气也不免加重了，“那挨千刀的癞头和尚，说什么少爷这体质保准活不过二十三岁！还叫大夫人再生养一个！”
“二十三岁……”孙怡喃喃念着，又计算了算年岁，“少爷现今多少……”
红舞却一眼瞪了过来：“你信他吗？”
孙怡窥见她神色，连忙转了语气，拉紧了红舞的手，柔声道：“怎会？这哪里是什么和尚，分明是个江湖术士在胡诌！”
“对！”红舞蹙着两弯柳眉，“大夫人也如是说！那和尚不是叫夫人再生养吗？夫人偏偏不！就好好照料少爷一个，连带着生意也退下来了。”
孙怡听得这话，倒有几分吃惊，因问道：“这……大夫人从前是跟着老爷做生意吗？”
红舞笑起来，颇有几分府中“老人”，向新人介绍的骄傲感：“自然了。夫人昔年与老爷白手起家，共同打拼下来这偌大的家业。我听说啊，这大夫人从前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孙怡抽了抽嘴唇，心中暗想，这女人厉害，倒也不稀奇。
红舞说着，不免有些黯然：“只是后来因着少爷的病，这才退了下来。”
红舞摇了摇头，与孙怡说了这样多话，原本郁郁的心情，却也舒缓了些了。红舞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端起了铜盆，道：“我也得去烧水了，不知少爷现在好些了没……”
红舞端着铜盆，便从孙怡侧身走过。
孙怡虽是颔了首，然而却在红舞走过时，抬了抬胳膊。
红舞本就哭了一场，脑子昏沉得厉害，手脚皆是乏力，现下遭孙怡这么一撞，不由得铜盆脱了手。
“咣当”一声，铜盆砸在了红舞脚边，水也洒了她一身。
孙怡忙哎哟了一声，急道：“姐姐你这是……唉！是我不好，不知道让一让姐姐，这才……”
红舞叹了一声，抚了抚额，摇头说：“不怪你，是我自个儿不长心。”她一说着，不免又黯然起来，“我做事糊里糊涂的，在房中吵着少爷，出来又弄洒了水，我真是……”
孙怡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姐姐，你是累了又乏了，这才精神不济，回去睡会就好了。”
红舞一想也是这个理，便叹道：“是了，我待会进去，又给少爷添麻烦可不好了。唉……”红舞便向孙怡道：“那就烦劳妹妹烧盆水去，好好照顾少爷了。”
孙怡微笑，拍了拍红舞的手：“这个自然，姐姐先回去换身衣裳吧，待会着凉了可不好了。”
红舞颔首，恍恍惚惚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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