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一出好戏
孙怡说着，幽幽叹了一声，伸出素手，便摸了一摸杨小枝的头发。
她此时眼中已然蒙了一层水雾，轻轻咬了一咬唇，便低声说道：“只是，我这家里苦寒，上不得台面，是以……是以……”
这“是以”后面的话，自是不消说，大家都懂得了。
杨小枝亦是乖觉，此时低着脑袋，抽了一抽鼻子，便说道：“没事姐姐，是我的错，我今日不该执意来的……”
贺穗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见得这种场面？她忙摆了一摆手，便道：“好了好了，今日是你姐姐大喜之日，怎么能哭哭啼啼的？”
她说着，便偏过头去，瞪了一眼孙婆子，恨恨道：“人家妹妹来道喜，你却胡说什么来捣乱？今后这种事，你别来胡乱禀报了！”
孙婆子心头叫屈，只觉得自己也并非是去向贺穗禀告的，而是向二夫人禀告。偏偏给贺穗给截了下来，眼下又来指责自己的不是了。然而贺穗毕竟是主子，孙婆子便也是敢怒不敢言了，当下只得诺诺应了一声：“是……”
“行了行了！以后别这样就成了！”
贺穗倒也是个随和的人，眼下见孙婆子应了，忙摆了摆手，将这事给揭了过去。她又转面向孙怡说道：“得了，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嫂嫂你也同你妹妹早些说完，莫误了……”
她忽地一笑，凑上前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笑道：“春宵好时光呢……”
她低头又是一笑，笑得分外暧昧了。贺穗可谓是个怀春少女了。她见得二哥贺珲成亲，读得《诗经》缠绵而又青涩的情诗，早已春心萌动，对爱情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然而她这腼腆的笑容还没笑罢，便听得头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贺穗一愣，一抬头，却见得孙怡竟已低声哭了起来。贺穗心头一惊，忙扶住了孙怡，问道：“嫂嫂，你这是怎么了？我这突然闯进来是不对，我向你道歉……”
她还道是自己与孙婆子突然闯入，这才使得孙怡不快了。然而她这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孙怡一只素手却已经搭在了她手上，抽噎了两声，便摇头说道：“小姑，不干你事，是你哥哥他……”
“我哥哥？”贺穗一呆，便往屋外望了一望，喃喃道，“这贺珲还没过来……”
“他今日，怕是不会过来了。”孙怡幽怨的开口说道。
贺穗一惊。只听得孙怡垂下眼眸，幽幽叹道：“贺珲他今日……跟着方青一同……”她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咬了一咬唇，这才续道：“一同去了醉香楼。”
“什么！？”
贺穗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滚落下来了。这醉香楼她虽没去过，然而家里有个人却是常常去的——这个人便是她二哥贺珲了。二夫人老为着贺珲流连于醉香楼而对他出言管教。这段时间，贺珲安分了不少，不成想，这会子老毛病又犯了！
而且还是在自己新婚之夜！
贺穗秉着自己的侠义心肠，自然是怒不可遏。她重重拍了一拍木桌，便恨恨道：“太过分了！什么东西！”她又是拍了一掌那木桌，手直攥成了拳头，“还有那方青——明摆着是他非拉着我二哥去的！”
——这谁说贺穗是个草包来着的？这不，这会子气归气，仍想着给自己二哥圆场了。
只可惜，他贺珲是什么人，孙怡再清楚不过了。她垂下眼眸，又滚下两颗热泪，便又道：“或许……或许是我不够好，这才使得相公……”
“别这么说！”贺穗皱着眉头，一掌便拍在了孙怡的肩上，郑重其事地说，“都是我二哥不好——一点诱惑也禁不住。再者说了，他又不胜酒力，喝得醉醺醺的，自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说着，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瞧她神情，仿佛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的无奈之感一样。
贺穗又拍了一拍孙怡的肩，重声说道：“嫂嫂你放心！我这就去找那个混蛋，就是捉，也得给你捉回来！”
“小姑……”
孙怡待要说话，谁知贺穗这个雷厉风行的人，早已转身，便兀突突地往外冲去了。贺穗走得太急又太快，是以并没有瞧着孙怡面上一闪而过的冷笑。
贺穗走后，孙怡面上的笑意便也跟着消散得一干二净。失去笑意的一张脸上，冰冷的仿佛是冬季的冰块一般。
她微微眯眼，便望向了一旁的孙婆子——贺穗走得急，连孙婆子都忘了带走了。
“孙婆婆。”
孙怡轻声开口。
孙婆子却听得周身一抖，仿佛是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住一般了。她干干笑了笑，便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少奶奶。”
孙怡淡淡一笑，拨弄着红布桌上的花生，又问道：“方才有听着我说的话吗？”
孙婆子周身又是一抖。只觉得孙怡如今这副模样，倒有几分慑人的气魄。她忽地想到，孙怡倒有几分像是年轻时候的二夫人了。如是想着，她态度不免更加恭敬：“老婆子听到了。”
她话音刚落，孙怡凌烈的目光便猛地刺过来，连带着话语也如利刃一般的锋利了。
“知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孙婆子平白被这么一吼，只惊得心惊肉跳。
孙怡睨着她，冷冷一笑：“二少爷今日是回不来了的。我与我妹妹还有话说，那么你……”她眯了一眯眼，眼眸中倒映出孙婆子怯懦的模样，“那么你是要继续听着吗？”
杨小枝闻言，已然乖觉地站到了孙怡身后，笑脸盈盈的瞧着孙婆子。
“老婆子不敢！老婆子不敢！”
孙婆子连连摆手，只觉得额头已有汗珠滚落下来。
“既然不敢，还不快退下去？！”
“是是是……”孙婆子连冷汗都来不及擦，便忙退出门去。
孙怡见得孙婆子退下，眼眸中的利刃便也收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杨小枝的手，便道：“先睡吧。明日，或许会有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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