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李芸幽幽一叹，只想到，这世上大抵只有贺珩，能叫殷婉婷这般的失魂落魄了。
果不其然，她听得殷婉婷在微风中，缓缓讲述了新近这些事。李芸不语，只静静听着，然而心思，早已随着殷婉婷的话语，一起沉重了起来。
她忽然想到，自己已经错过了殷婉婷许多时光了。这段日子里，殷婉婷发生了许多事，理所应当的，成熟了许多。
李芸轻轻一叹，望着殷婉婷，只觉得眼前这个她声声唤着“妹妹”的女子，她是愈发看不明白了。她缓缓挪了视线，望向了那间紧闭的房门。
为什么呢？是因为贺珩吗？
屋外的两人不知，其实在她们聊天的过程中，屋里的贺珩已然醒了过来。兴许是被她们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也未可知。
贺珩眉头微皱，迎着面上的阳光，缓缓睁开了眼。阳光温和，倒不太刺眼。
他坐起身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倒有些失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者说旁边的书桌前，少了一个看书的姑娘。
他正失神间，却听得有说话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他这般的严重，你……你其实嫁给他，也是守寡的命了。”
守寡……
这个词仿佛巨石一般，咚的一声扔进了贺珩心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他直觉李芸说的人应当是自己了。
他缓缓走到门前，轻轻将门拉开了一个小缝——透过这条小缝，他见到庭院中，殷婉婷与李芸正惬意的坐在阳光正好的地方。
金灿灿的阳光漫在她们二人身上，衬得她们很是温柔。
然而李芸如今所说的话，却半点也不温柔了。
平时的她，总是柔弱的，然而一个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女人，内心又怎么会是柔弱的？她比任何人都成熟理智，冷静自持。更何况，殷婉婷如今面临的情景，与她当年何其相像？
李芸娥眉微蹙，又是劝道：“守寡这件事，不是像我们现今随口说说那般的轻松。”说着，她竟轻轻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轻声说道，“你瞧瞧我。”
她拿了自己做反例。
殷婉婷失笑，轻轻拍了拍李芸的手，便道：“姐姐，你很好。”
李芸是她看过的人中，极温柔极有女性魅力的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人情练达，极佳的贤妻良母。只可惜，命运对她倒是苛刻。
“这个时候了，我不听这些软和的话。”李芸正色说道，“外头的人，怎么瞧我，我都清楚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也不是说是非真的那么多，而是舆论对待寡妇，本就苛刻一些的。”
李芸此话一出，殷婉婷沉默下来了。连躲在门后偷听的贺珩，面上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他想，这说的，便是他的事了。而殷婉婷，的的确确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了。
贺珩想要冲出去，打断他们接下去的话，然而他握着门框的手，却不禁地发白。他忽然想听下去，想听听殷婉婷会怎么说。
无论如何，她有什么答案，他都会认可的。
李芸轻轻叹了一声，续道：“我是这么过来的，其中滋味，我体会得。便也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
李芸的好意，殷婉婷自然明白。
殷婉婷微微一笑，轻轻拍着李芸的手，温声问她：“那姐姐，若是如此，你可后悔当初嫁给你相公了？”
后悔……
李芸沉默了下来。殷婉婷又问道：“若时光流转，你还会嫁给你相公吗？”
李芸不再说了。殷婉婷也不逼她作答，只轻轻叹了一声，便继续说道：“姐姐，你是明白人，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知道。但，人活一辈子，不一定要每样事情都要精心算计，计算好得失，再挑一样自个儿最得利的做。”
“这件事，我只能说，我想好后果了，也做好承担的准备了。”殷婉婷说着话，轻轻笑起来，“姐姐你所说的，我都明白。然而种种苦处，都比不上与他在一起的万一。”
李芸望着殷婉婷，只见得她此时面如桃花，煞是美艳动人。面上的甜蜜，更是叫人心生羡慕。
李芸想，或许是她多虑了。殷婉婷如此，李芸也打心底的为她高兴。
“我瞧得出，你很爱贺公子呢。”李芸忍不住在殷婉婷这小脸上揪了一把，语气中满是调笑。
殷婉婷面上一红，以手背碰了碰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娇嗔道：“我再爱他，那个傻子又不知道。说不准，现今还在里头睡大觉——”
她这话音未落，却听得“吱呀”一声。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只见得那扇紧闭的门此时已经大开，贺珩一袭月白袍子，端端立在门口，面上噙着笑意，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婉婉。”
贺珩这一声“婉婉”，直叫得殷婉婷心头发颤。
他……应该是听了许久了吗？至少来说……她方才那句“我再爱他”，他定然是听着了的，不然怎么会踩着这时间，打开门来……
面上的神情，还那么的……
殷婉婷不由得大窘，一咬唇，连忙背过身去。她如今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李芸一见得这形容，扑哧一乐，连忙拉着殷婉婷的手，打趣道：“你怎么面向我？你不应当回头多望望你的心上人吗？”说着话，她便使坏的搬动着殷婉婷的身子，便将扭转方向，面对了贺珩。
李芸接着笑道：“想必你们二人还有许多话要说了，我呢，便也做个识趣的人早些走咯！”
她倒是不傻，瞧贺珩这形容，只怕是早就偷听了许久，将殷婉婷方才的话尽收耳中了。一来，这一样大事贺珩只怕要与殷婉婷好好谈谈才是，二来，方才她极力劝阻殷婉婷，眼下贺珩出来了，只怕他心中难免会有芥蒂。
她还是借此机会，早些离去才是。
“妹妹，我改日再来看你了。”李芸盈盈笑着，挣脱了殷婉婷的手，便也翩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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