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私心论
孙怡听得殷婉婷这话，心头猛地一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殷婉婷的话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毕竟，她根本不认可殷婉婷的话，不是吗？
他们对她好吗？对她宽容吗？——没有！所有人都是揣着一颗肮脏的心来害她的，从未有人真心对待过她。
不，或许有。只是真心对她的人都已经死了。
“殷婉婷，你很好。”孙怡咯咯娇笑了起来，笑得万分的魔怔，“你好到i……觉得自己也对我很好。其实……你们这些人，哪有一个是真心对待我的？”
她忽地转过身去，伸出手，指着围观的众人，大声斥责道：“就连你们——你们这些排着队来吊唁我亡夫的人，我敢问一句，你们是真心的吗？你们为他掉了一滴泪吗？还是只是来凑个热闹，见见大户人家的死人是什么样子的？”
猛烈的阳光晒得孙怡双眼发黑。她渐渐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些人的长相了，只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是一样的——长着一样的面孔，说着一样的苛责她的话。
世人对她可真是太刻薄太残忍了。
“呵呵呵……”
孙怡眯起眼睛，踉跄了几步：“我亡夫……生前哪有那么多朋友？哪有那么多真心对他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们不是为了来缅怀他。你们……只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的善良，都太虚伪了。”
她的意识渐渐抽离了，就连是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很累。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自己同贺珲一同去了。
“对，还有你，殷婉婷——若说虚伪，谁又比得上你？你对我好吗？哈哈，只怕是只有你自己会这么觉得吧！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些可笑的虚荣心这才假惺惺的对我好罢了！你喜欢旁人皆矮你一等是吗？呵呵，于是我就乖乖地做你身边的哈巴狗啊！”
孙怡扬开手臂，几近癫狂的笑了起来。
殷婉婷听得她这话，若说没有半点失望，那都是假的。
自然，她当初或许并没有想到会同孙怡走到今日这般要兵戎相见的场面，然而她当初对孙怡的好，皆是出自真心。
不成想，孙怡竟会如此想她。
殷婉婷不由得微微低垂下了眼眸，自嘲一笑，扬了扬眉，便想孙怡问道：“孙怡，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对你的好，都不是真的好，而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难道不是吗？”
殷婉婷又扬了扬眉。她或许明白了孙怡为什么会这般爱贺珲了。因为贺珲对她好，而又同她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
孙怡或许觉得，贺珲的爱是纯粹的，是以便也是真的。
而他们对她的好，都是掺有杂质的，是以便都是假的。
“不过孙怡，我想告诉你，不论是他们出自什么目的的对你好，那些好，都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存在的。你，对此都应当心怀感恩。而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以货真价实的伤害回报了过去。我想，这些以你所谓的‘私心论’，都是无法说得通的。”
殷婉婷这话音方落下，一阵清脆的掌声便也跟着响了起来。
“啪啪……”
这掌声迅速唤醒了一旁围观的人们，纷纷也开始为殷婉婷鼓起了掌。这些掌声一声一声的，仿佛是巴掌声一般的，狠狠抽打着孙怡的脸。
不消得片刻，孙怡这小脸便也红了起来，仿佛是真真被打出来的一般。
而这起先带头鼓掌的人，也缓步走了出来。
“好，夫人所言极是。”
殷婉婷听着这声音，心头一跳，闻声寻去，果真见得贺珩正鼓着掌，缓步走来。只见得他唇边含笑，似乎对殷婉婷方才的做法很是满意。
瞧他的形容，应当是站得有一会子了。
贺珩目光又落到了一旁抬棺的人身上。扬了扬手，便说道：“还不将孙怡绑起来？”
这几个汉子听得这话，急急忙忙便跑了上前。
孙怡自知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双眼空洞，双腿一软，便这么跪坐了下去。周围人的话仿佛一把把利刃，狠狠扎进了她的双耳。
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来凭吊自己的亡夫罢了，何以这些人要这般的阻拦？
为什么……这些人便瞧不得她有一丁点的好？
孙怡心下凄凉一片。
而此时殷婉婷瞧着贺珩，心下倒有几分惊讶。莞尔一笑，便不禁嗔道：“你啊，去做什么了？竟这会子才来。”
贺珩淡淡一笑，迎着殷婉婷的视线，便说道：“我不在，你不也将这些事处理得很好吗？”
说着这话，他忍不住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道：“看来啊，我今后走了，也不消得担心你什么了。”
“一天天的净胡说！”殷婉婷瞪了他一眼。这些不吉利的话，她听着便心生厌烦，更别说是在这样正办着丧事的情况下了。
贺珩摇了摇头，忙哄着她：“好，不说了。”
“想也不许想！”
“好，不想了。”
殷婉婷这才满意。她望着贺珩，便又回到了方才那个问题：“你去做什么了？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然而就在她问出这话的瞬间，她目光一扫，却望见了贺珩这肩上正有很长的一根头发！
那儿……怎么会留下头发？这又是怎么留下来的……
难道……贺珩落发了？
殷婉婷不知道，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耳听得贺珩说道：“哦，没什么，红舞突然来同我商量些事。不会子叔伯又来吊唁了。”
“叔伯呢？”
贺珩面不改色的说道：“他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出殡了。我便同他寒暄了几句。”
“他现今人呢？”
“他已经走了。”
“哦。”殷婉婷不再问贺珩这故事中不太合理的地方。因为，她已经清楚，这是个谎言。不拆穿他的谎话，是她留给贺珩，也是留给自己的颜面。
只是颜面还可以极力地保全，她却没法子装作不知道这事了。
她知道贺珩是在骗她，可她更想知道，贺珩为什么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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